三木匠开厂

何武玉

三木匠早出晚归在镇上娘舅开的家具厂干活。三木匠已经习惯了一天干１０多个小时，也忘了有星期天这个日子。三木匠快半年没有领工资了，对领工资的意识也有点淡泊了。三木匠这样想：自己反正“阿倌养阿倌”，外甥帮娘舅干活，应该。

三木匠上下班路上，有一片小竹林，一个小村子，村边有一幢小楼屋，这是阿芳的家。逢上半路落雨，三木匠跑到阿芳家里躲雨。阿芳有时烧了下酒菜，也会留住三木匠和她男人阿忠喝上一杯。

阿芳是三木匠同村人。阿芳做姑娘时，三木匠很喜欢她，但阿芳长得太漂亮了，竟让三木匠有点儿胆怯，对她说不出口来。待后来三木匠晓得阿芳也喜欢他，已经迟了。

阿芳结婚这天，三木匠心里一阵难过，老是想着那晚他和阿芳一起捕黄鼠狼的快乐，想着他亲吻阿芳的幸福，想着阿芳对他说的“你迟了”的话……

那一年，阿芳喂养了一窝鸡。阿芳心灵手巧调理得好，只只出落得很肥壮，只待过年上街卖个好价。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来一只黄鼠狼，今晚叼去一只，明晚放血一只，直把阿芳急得双眼泪汪汪。

三木匠知道后做了一只灵巧的捕兽弓京，帮阿芳去逮那只可恶的黄鼠狼。那晚月朗星稀，夜色如昼，三木匠在鸡舍前安放好弓京，一起和阿芳守在院子里。月光下，瞧着阿芳新奇、紧张又兴奋的模样，闻着阿芳身上飘散出来的阵阵香味，三木匠有点心猿意马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只听到“叭嗒”一声响，两人赶忙冲了过去，只见一只偌大的黄鼠狼被弓京卡住了颈脖子，呼呼喘息了几下不再动弹了。

“弓京住了，弓京住了！”阿芳乐得拍手叫好，夸奖三木匠好手艺。三木匠禁不住抱住阿芳亲吻起来，阿芳也不躲避。当三木匠动手去阿芳胸前抚摸的时候，阿芳拉住了他的手，挣开了他。三木匠喃喃地说道：“阿芳，我喜欢你……”阿芳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好半天才说：“你迟了……我有人了， 马上就要结婚……”三木匠听罢垂下头，后悔不已。

原来阿芳的男人阿忠也和三木匠一起在家具厂干活。阿忠人老实，肯吃苦，三木匠替阿芳高兴。他和阿忠成了朋友。

一次，阿芳又烧了好菜，留三木匠和阿忠一起喝酒。老实的阿忠几杯酒下肚，竟然说出让三木匠惊骇的话来：“三木匠，你技术这么好，咋不自己开厂 ，干啥替‘两脚兽’卖命……”两脚兽？！三木匠听了呆愕过去，停了一会才说：“他是我娘舅……”“喔，原来如此……”阿忠后悔失言了，忙说：“我喝多了……”于是阿忠一杯酒干掉，忍不住又说：“你去开厂，我到你厂里干活……”三木匠没有再作声，两人默默地喝起了闷酒。

没想到可怜的阿忠后来把命卖给家具厂了。三木匠的娘舅不断叫阿忠加班加点，阿忠做得体力不支，昏头昏脑被“老爷”刨板机要了命。

阿忠死了，三木匠不知怎样给阿芳帮点忙，他去办公室找娘舅，要他多给阿芳一点抚恤费。娘舅听了挥着手让他出去：“这是我开的厂，给多给少你管什么……”

第二天，阿芳来厂里找三木匠娘舅。三木匠忐忑不安，不知娘舅能给阿芳多少钱？

三木匠下班去了阿芳家。三木匠问：“拿了多少？”阿芳哽咽着捂住了脸：“……要拿这钱……让我晚上等着……”三木匠只觉得血往脑门上涌……

三木匠愣楞地想了一会，找来家什很快做好一只坚实有力的捕兽弓京。阿芳哭丧的脸上泛起了快乐的活气，嘴里却说：“他是你娘舅，可不是那只黄鼠狼……”三木匠咬着牙说：“他是‘两脚兽’，他比兽都不如！”

三木匠在院子门口安放好捕兽弓京，就和阿芳关了灯守候在堂屋里。外面月色朦胧，风鸣鸣地吹着。后来风的唿哨里传来了小车声，阿芳紧张得拉住了三木匠的手。随着院门被咿呀推开，一声响亮有力的弓京蹦声夹杂着“哎哟”的惶叫声在小院爆响。三木匠和阿芳继续静静地察听着。三木匠小声告诉阿芳，他做的是“活络弓京”，“两脚兽”越挣扎弓京抽得越紧。

院子里越来越大的呻吟声继而变成“饶命……饶命……”的哀求声。三木匠拉亮电灯和阿芳走出堂屋，只见“两脚兽”抱住箍着弓京的脚脖子卷缩成一团，痛得龇牙咧嘴。他只得乖乖地交出了阿忠的“卖命钱”……

看着泪流满面的阿芳，三木匠又想起了阿忠，想起了阿忠让他开厂的话。第二天，他向“两脚兽”辞了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