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在驿亭土壤里的两棵树

陈胜龙

虞山舜水间，驿亭并不显眼，但却是块充满灵气的土地。

驿亭的土壤里孕育了两棵树，一棵是无形的，一棵是有形的。无形的树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智慧、思想和无限的文化韵味，那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后孕育而出的春晖中学。有形的则是被称作果中珍品的杨梅树，在驿亭的山坡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排列有序的杨梅树。这两棵树交相辉映，于是构成了驿亭的一道独特风景。

到驿亭采风，不能不去品味一下春晖名人故居的情韵，也不能不去盛产二都杨梅的山上感受一下“越中果品第一案”的情趣。

走进春晖名人故居园，时光仿佛回到八十多年前的岁月。“五四”运动后的二十年代初期，春晖中学全新的教育理念犹如引力巨大的磁场，吸引得像山脚下、白马湖畔一时间群星璀璨，群贤毕至。那是上个世纪中国教育史、文化史上非常难得的一道景观，其余韵源远流芳，至今犹令人回望不已。春晖中学的校史记载着，从一九二一年至一九二五年，在这里任教的有：夏丏尊、朱自清、丰子恺、朱光潜、匡互生、王任叔、杨贤江等。而到过春晖中学居住、讲学的有蔡元培、李叔同（弘一法师）、何香凝、黄炎培、柳亚子、张闻天、俞平伯、吴觉农、蒋梦麟、于右任、吴稚晖……这些人，几乎都是当时文坛、政坛和学术界的风云人物，他们都曾为春晖这棵思想母树、文化大树培过土，浇过水。

白马湖名人故居园古樟蔽日，小河环绕，路旁兼有若许的扁柏和海桐，清淡雅致，活脱脱的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

夏丏尊的“平屋”是由七间粉墙黛瓦的房舍、一个小小的院子组成的。当年他和朱自清在这里写作了大量的散文、随笔。凡是喜欢丰子恺漫画的人，都会记得这样一幅作品：疏朗简洁的笔触勾勒出房舍廊前的景致，廊上是卷上的行帘，廊下有木桌茶具，画面大片留白，一弯浅浅的月牙高挂，题款是：“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这幅意境悠远的水墨漫画，是丰子恺在春晖任教时创作并公开发表的第一幅作品，至今仍悬挂在他曾居住过的“小杨柳屋”内。

读春晖名人们留下的作品，你尽可以不喜欢某些泛着霉味儿的内容，但你不能不喜欢它们表述内容的那种自然、朴素、亲切、平和、简洁、清明、高贵、典雅的形式。那些作品，温暖处如灯火，跳跃处如流水，浑朴处如苍凉巨石，晶莹处粒粒秋星，读起来的感觉的确很不一般。

初夏时节，驿亭的山坡上，还难以寻觅二都杨梅果熟时满山皆红的踪迹，这不能不说是本次采风中的一件憾事。但看着满山遍野、生机盎然的杨梅树，身为上虞人仍能感受得到二都杨梅吃在口中的滋味。屈指算来，上虞载种杨梅的历史已过千年，产区主要分布于驿亭镇横塘、梁湖潘家、百官路东、丰惠三溪、西湖以及上浦、章镇等地，但最好的杨梅要算驿亭的二都杨梅。二都杨梅分红、白两种，以色艳、粒大、肉厚、汁多、酸甜适度著称，品种有深红、浅色、白色等。深红杨梅颜色鲜艳，悦人眼目，白杨梅又称白沙杨梅、水晶杨梅，色白粒大，晶莹似玉，食后无渣，风味尤佳，曾被选为清朝慈禧皇太后的贡品，由快马直送入京。唐代诗人杜牧在《过华清宫》中写道：“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想必这样的情景也曾可能出现在当年运送二都杨梅赴京的旅途上，为了博得太后“老佛爷”的一丝欢心，不知有多少人马累死在赶往京城的途中。

或许是做过贡品的缘故吧，二都杨梅似乎比别的果品多了一份富贵气。据清朝光绪２５年《上虞县志》校续述“嘉泰志及万历志盛称山、会、余、萧而不及虞邑，今吾邑所产者盛于他邑。”说的是二都杨梅的品质比别处要高出一筹。但日子一久，到有些曲高和寡的滋味，尤其是在今天市场化运作面前，二都杨梅的知名度反而被品质很一般的余姚、慈溪杨梅所赶超。近几年，余姚、慈溪每年都举办盛况空前的杨梅节暨旅游促销活动，搞活了经济，带动了旅游，富裕了梅农，真可谓一举多得。

去年杨梅时节，舟山武警支队的王支队长来上虞做客，我有幸作陪。宴席上，他对刚浸泡的杨梅烧酒赞不绝口。王支队长的老家嵊泗，也是个盛产杨梅的地方。席间，他很坦率地说，想不到上虞也盛产杨梅。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杨梅品种，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

这次去驿亭采风，最大的感受是当地的不少杨梅园都推出了与旅游相匹配的项目来招揽游客。尽管这一手并不是上虞首创，但他山之石本来就可以攻玉，有比较才会有鉴别，让更多的游人进来品尝、赏识二都杨梅，“越中果品第一”的名声才会变得货真价实。其实，驿亭土壤里孕育的那两棵树是可以互为依托的，观赏春晖名人图，品尝越中第一品，这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的碰撞。这种碰撞，必将使具有千年文化底蕴的二都杨梅更加璀璨夺目、惹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