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第一天

———纪念上虞解放５５周年钱哲

上虞城解放过两次，第一次是在１９４５年６月３０日，那是抗日战争时期，浙东新四军在打击敌伪的斗争中，取得的一次战役性胜利。三个月后就又撤出了县城，按照国共两党的“双十协定”，１９４５年１０月移师北上。但作为上虞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上虞城（丰惠镇）的第一次解放，毕竟具有历史性的意义。

１９４９年５月２２日，这一天是上虞历史上最光辉的一天，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的第２２军一个团，从杭州东进，横渡曹娥江，蒋匪向东逃窜，解放军顺着百丰公路，一举解放了丰惠县城。解放军出东门经永和市向余姚方向追击。这是一次战略性的胜利，从此上虞的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浙东大地一片光明，眼看全国的胜利已经不远。

这一天下午，我正在万岙村，万岙村是我的工作据点，我们几个干部芦生元、陶天寿和我（芦、陶两位解放后先后病逝）正在一户民兵家里商讨如何进城的事，忽听得门外人声嘈杂，人们还带些惊恐的样子，我们跑出门，只见许多村民挤在—起，大声嚷着朝着北面观看，原来北面那条直去余姚的大路上，长长的一溜穿黄色制服的部队在急行军中，我知道这是我们自己的子弟兵——解放大军，但有的村民不知究竟，还以为是反动派的溃兵呢！

我大着胆子，走近前去，我们的战士一个个神色严肃、凝重，扛着枪炮，背负行囊，脚步匆匆地走过。他们一路秋毫无犯，老百姓知道是自己的队伍，也就不惊慌了，我们目送着人民的子弟兵踏着急促的脚步前进，去迎接新的胜利，祝福他们不断打胜仗，去解放全中国。

从余姚张鸦山城市政策学习班来的上虞小分队，由陈光裕和我带队，共１５人，按照步骤和分工，除陈光裕等少数几位进驻国民党县党部外，多数人到县府集中。５月２３日是进城的第一天，小分队的多数人在夹塘镇过了一夜，次日从夹塘出发去解放了的县城。我因先到了万岙，第二天，芦生元同志同我从东门进入丰惠县城。回想那天我们进城的光景是很好笑的，芦生元同志一身农民打扮，留着平头，穿着黑色对襟上衣，一支手枪藏在上衣里面，人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庄稼汉子。而我就有些异样了，头上是“西洋发”，鼻梁上架一副金边眼镜，脚踏布鞋，身穿灰布袄，左右两肩分别斜挂着两个布质“万宝袋”，袋子已经很破旧了，鼓鼓囊囊的，人家不知情的总认为里面装的是重要物件，其实，除了笔记本外，都是些纸张卡片，这是我在游击生活中利用闲暇积累下来的读书笔记和工作心得体会，进城了，仍舍不得丢弃，心想等到安定下来，专门写一本关于做民运工作的小册子。

从我身上反映出了这是书卷气很重的一个青年书生。记得有一天晚上，在一个村落宿营，一位老大妈看见我这副样子，喃喃地说：“像你这样，怎么也到山窝里来打游击呢？”大妈一时难以理解，她以为打仗是武夫的事，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行呢？

但我很自豪，当我走在丰惠城里的石板路上时，行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反动派称我们是共匪，后来又改称“土共”，土共里面有书生。土共不土，这正是英雄本色，我们的队伍里，大知识分子多着哩，何况是一个青年书生，所以我很自豪。

当时的丰惠县城内，主要只有一条东西向的石板大街，伪县府设立在大街北侧的孔庙内，由于雷行、王起一路人马于２２日晚上进入县城，县府大门上已挂起了“上虞县人民政府临时办事处”的牌子。当我到达县府门口时，一些过路人和附近的群众赶拢过来，我想，这正是绝好的宣讲机会，就站在大门口对着围观的几十名群众宣讲城市政策，把我在城市政策学习班上学到的政策知识作了一番宣讲。这时，我的心情既是兴奋又是激动。今天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的开始，这里原本是共产党人的禁区，又是共产党人的祭坛，解放前夕，唐菊同志在南山活动被捕，被关押在这里；朱成茂同志在麻岙活动被捕，抓到丰惠被杀害；朱庆云同志也是被从这里派出的特务枪杀的。如今，我们能在大庭广众公开宣讲我们的政策和道理，这不是天翻地覆慨而慷，又是什么呢？

进城后的首要任务是接管敌伪政权的各个机关，可是我们的关防印信还没有，拿什么在封条上盖章呢？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忽然涌上一个想法，何不用其他的圆形物件代替？只有人民政府有权查封敌伪机关，人民政府的封条上盖上红框圆形戳记，在此千载难逢的时刻，正好反映了它的独特的惟一性。我把这个想法说了，大家都表示赞成，果然有人找来一个中空的圆形物，正巧像县府大印那般大小，粘上红印泥，盖在封条上，还蛮有气派。我们连夜分头行动，由当地的向导带领我们到各敌伪机构进行查封活动，我带了一些人查封了救济院、地政处和法院。

今天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如此这般的接管和查封活动，实在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它反映了旧政权被打垮，新政权的产生。

５５年前的第一天，往事如烟，却又十分清晰，看似平凡，却又很不平凡。凡是第—天进城的我们的人，都有自己的不平凡的第一天，集腋成裘，那将是多么真实而又华丽的解放篇章！

５月２４日南下的同志从绍兴来到上虞，在县府礼堂召开了南北干部会师大会，正式分配科室和任职，人民政权的运作宣告开始，但那是在２３日的第一天的基础上开始的。５５年后的今天，回忆５５年前的第一天，人民政权的建设是一幅充满了艰苦创业的奋斗气势的画卷，是腥风血雨凝成的长篇历史剧，共和国今天的辉煌，鞭策着人们去记住这一不能忘却的纪念，倍感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