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33-0080  http://www.shangyudaily.com  E-mail:syrb@mail.sxptt.zj.cn

点击上虞日报

关注上虞热点

讴歌上虞建设






今日上虞

国际国内

社会广角

虞舜文化

图片新闻

前期回顾

报社信箱

 

虞 舜 文 化


似是故人来,却是故人回

经辉


今天骑车经过长安街,我又看到中南海红墙外的玉兰花绽放在枝头了。看着它们美丽、纯洁的身姿沐浴在三月的春光里,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这一年一度的玉兰花开,让我又想起了北京一条叫东四十一条的胡同,想起了那胡同深处一座幽深宁静的院落,想起了我的姑奶奶经普椿,她当年就站那院子的檐下默默地数着迟暮的玉花兰瓣,而她如今安然长睡的白马湖墓地,早已经是桃红柳绿,草长莺飞了吧。

最初有姑奶奶的印象,也是在一个春风拂面的日子。那年初春,姑奶奶一家数口由北京回到家乡上虞,祭扫她父亲经亨颐先生的旧墓并将先生遗骨迁到北京八宝山火化。那可能是姑奶奶在北京工作后很长时间里第一次重返家乡,姑奶奶和我奶奶见面时两人相拥落泪的情景让周边的人为之动容。待到吃饭的时候,姑奶奶问这个季节应该有马兰头了吧?于是在大人们的指令下,我和小伙伴们欢喜地去野地里采摘了满满一篮子鲜嫩的马兰头和荠菜,当做成小菜端上席的时候,姑奶奶吃得很开心,说这就是她记忆中家乡的佳肴。

第二次见到姑奶奶的时候我已是春晖中学的一名学生了,姑奶奶重返春晖,她漫步在白马湖畔,仔细地寻找着旧时记忆中的春晖。时过境迁,仰山楼、曲院犹在,少的是那松高花繁的长松山房,那里有姑奶奶少年时最快乐的记忆。姑奶奶后来在北京的寓所里曾对我说:那个时候我敢跳进校门口的湖水中去像男学生一样地游泳,回想起来就是很快乐和刺激的事情。

姑奶奶和廖公很长时间里就住在北京东四的一座小院里,那院子离北洋政府旧址不远,据说曾是一大官宦的旧宅。姑奶奶生平喜欢养花、赏花,院子里一年四季总有开着的花。我去看望她时,好几次都遇上她在院子里独自赏花,那个时候廖公已去世好几个年头,姑奶奶也已经从国务院侨办的岗位上退了下来。姑奶奶的卧室里一直挂着廖公为姑奶奶画的那幅肖像画,客堂里挂着姑奶奶的婆婆何香凝老人作画、陈毅元帅题诗的一幅国画,透过客厅的花窗就能看见满院错落有致生长着的茂盛花草,整座小院充满了温馨雅致的气息。

姑奶奶每次见到我去,总会让阿姨泡一杯好茶给我,然后关切地向我打听老家的一切,言谈中总是充满了对家乡的思念。记得有一次,我问起姑奶奶还会不会讲上虞话,她笑着说:忘是忘不掉的,但是要说出来倒有点拗口了。我喜欢看姑奶奶坐在沙发上点着烟看电视里中国女排比赛时的样子,好像她又回到了在春晖女子排球队里打球的快乐时光中了。

其实那个时候,姑奶奶还以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参加一些对外交流的工作。她当时身体不是特别好,可是在去参加政协会议的时候她总是会先去北京饭店做头发,把自己搞得精神矍烁的。那年,时逢中日邦交正常化二十五周年,中国政府派出一个庞大的代表团去日本进行友好访问,姑奶奶任副团长,他们在日本受到从政界到民间的热烈欢迎。回到北京后,姑奶奶把几样在日本收到的有意思的小礼物转送给亲友们,给了我一份日本水仙花的球茎种籽,这还是当时的日本首相宫泽喜一先生赠给她的。姑奶奶风趣地说:回去好好种,这可是中日友谊之花啊。

九一年,春晖中学迎来了七十周年校庆。那时姑奶奶的身体已大不如前,但是她还是想回乡看看,想参加母校的庆典。当我陪同市里的领导和校庆筹委会的老师去登门拜访的时候,姑奶奶热情地回忆起春晖,并开心地询问校庆的筹备工作情况,还把她精心收藏的三幅经亨颐先生的书画作为礼物赠送给母校。她又提出把经亨颐先生的骨灰从八宝山移回白马湖畔安葬,让先生的精神重回春晖校园。姑奶奶这个愿望终得以实现,在我从杭州陪着姑奶奶一路护送我曾伯祖父的骨灰去往白马湖的路上,姑奶奶神情凝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时不时地抽着三五牌香烟。变化着的家乡近在眼前,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唤起了姑奶奶多少思乡怀旧的愁绪,可这一切没人能真正读得懂和说得清。

那一次的返乡,是姑奶奶与家乡上虞贴得最近的一次。她不但参加了春晖七秩校庆的隆重庆典,并亲手为经先生的铜像揭幕,还参加很多其他的活动,她甚至还中间“偷偷”地躲过活动的组织者,由我和我堂哥两个侄孙陪同去上虞电影院看影片《周恩来》,看到动情处,她就掏出手帕擦试润湿的眼眶。在战争年代和文革期间,姑奶奶一家人始终受到总理的关怀和保护,所以姑奶奶对总理怀有特别深的感情。记得当时放映时,电影院里恰好都是些叽叽喳喳包场看影片的小学生们,姑奶奶说:如今上虞的孩子们真是可爱,看他们生活得多幸福。后来姑奶奶又同经叔平先生一起回到了我们驿亭的祖宅,她提出找一辆上虞的三轮车去百官的街头四处转转,想更真切地体会一下家乡。记得在她下榻的上虞宾馆的餐厅里,姑奶奶笑着对向她敬酒的市里领导说:上虞出女儿红酒,上虞还出了很多知名人士的夫人,而我就是上虞的女儿。
姑奶奶还曾经对前来宾馆看望她的著名旅美华人卢燕女士表示,自己老了,可总有一些心愿未了,想给家乡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希望在华人间有很大影响力《卢燕夜话》节目能传播一些上虞的信息。她还笑着说,香港回归之后,希望自己能找一些当地如包氏企业那样有影响力的财团,为家乡招商引资工作搭一座桥梁。

一九九七年,香港如期回到了祖国怀抱,姑奶奶却在香港回归后的第二个月因病永远离开了人世。当我在家乡接到伯父从北京打来的电话知道这个消息时,我愣在了那里。当晚中央台新闻联播也播出了姑奶奶去世消息。上虞失去了一个值得骄傲的女儿。

根据姑奶奶生前遗愿,去世后姑奶奶没有去八宝山她深受的廖公身边陪伴,也没有安葬于中山陵公婆廖仲凯夫妻陵寝前守护,她回来了,回到了家乡白马湖,埋在父母双亲的身侧,埋在了生机勃勃的春晖园里。

在廖公和姑奶奶作为革命者的一生中,两人有过多少段风雨兼程的同行,也有过多少回牵肠挂肚的分离,廖公曾在和姑奶奶结婚三十周年时送他心中的“阿普”一首诗,诗中写道:“每逢此日分离惯,且望他年聚首多”,“白发相偕愿已足,荒山野岭共销磨”。可是姑奶奶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归故土,仿佛又将从这里开始,实践着她与廖公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心灵之旅。他们都回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了,都又回到了为之奋斗终生的未尽之事中去了。

有时候穿行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上,我会在心里想:不知道姑奶奶在天之灵能不能看到北京这些年日新月异的大变化,道路拓宽了,旧城改造了,连她老人家曾经住过的小胡同据说也可能列入整体改造的计划内。和繁荣发展中的北京城相比,白马湖有的只是那一份永久不变的淡泊和恬静,春节去她的墓地拜望的时候,校园里的落叶寂静地掩盖着墓台上姑奶奶那张已经开始褪色的照片,甚至显出几许岁月逝去的廖落。但是我想,相比那些一生追名逐利却又故土难回的人,姑奶奶是应该幸福和快乐着的,因为她眷恋着这一方水土,这一方的人,今天她就生活在他们的中间。

似是故人来,却是故人回!从上虞白马湖的青山绿水,到上海光裕坊的租界洋房;从延安的黄土窑洞,到北京的四合小院,最后又平淡地憩身于春晖园里。正如同镌刻在她墓基上的那一句最简单不过的墓志铭所写的那样:她从这里走来,又回到这里。



 

本站网页版权属上虞日报社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镜像
 建议使用IE5.0,800*600分辨率浏览   技术支持 Email;syzd@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