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梁祝恋

周易

去年１０月的一个晚上，我有幸应邀在英台故里上虞观看《梁祝之夜》的文艺演出。当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似远似近、若有若无地流淌在我的顾盼之时，似天籁之音回荡在我心灵深处之时，那段十分遥远、十分浪漫又十分凄婉的传说，直教我颤慄。是啊，梁祝故事，缠缠绵绵、悲悲戚戚逶迤了１６００年，在她亦真亦幻的光环里，在她风情万钟的演绎中，人们自是见证了一部生死难了、没齿难忘的爱情圣典。

梁祝故事，一如久而弥香的佳酿，总是让人越品越醇，情牵梦萦，陶醉其中。披阅《宣室志》，我们看到了梁祝故事最初的轮廓：“英台，上虞祝氏女，伪男装游学，与会稽梁山伯者同肄业。山伯，字处仁。祝先归，二年，山伯访之，方知其为女子，怅然如有所失。告其父母求聘，而祝已字马氏子矣。山伯后为鄮令，病死，葬鄮城西。祝适马氏，舟过墓所，风涛不能进，闻知有山伯墓，祝登号恸，地忽自裂陷。祝氏遂并埋焉。晋丞相谢安奏表其墓曰‘义妇冢’。”

原始的故事，其意其韵或许并不那么丰润，只是人们的心理并不满足，逐渐把故事内容扩张了，把过程加详了，把结局圆满了，于是乎，千百年来，在人们的美好想象中，在人们深情的张望里，梁祝故事便渐渐地完成了她的升华，从江浙飞渡神州大地，以至远涉重洋，成为“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边，有一个祝英台，才貌双全。”戏剧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第一句唱词，便是那样地勾起了观众对祝英台的念想和挚爱。如果说，一个柔弱的女子，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桎梏中，女扮男装赴杭城求学，对爱满怀渴望但又是那么内敛，欲说不能的情感要掩藏那么久，这本身已够令人惊诧的话，那么，后因与梁山伯相互爱慕而不能结合，终殉情而去，则是那般地让人扼腕。化蝶纷飞而永生永世不再分离，当是人们的美好愿望，可又何以不是包括梁祝在内的人们对封建制度的无言抗争﹖ 

１９９８年５月，当上虞市越剧团受国家文化部委派，携越剧《梁祝》参加芬兰赫尔辛基的亚洲艺术节，赢得芬兰总统夫人褒奖，以至在欧洲刮起“梁祝旋风”之时；当２００３年１０月１８日，国家邮政局一套５枚梁祝邮票在英台故里上虞举行首发仪式之时，我曾先后两度到祝家庄寻踪觅迹…… 

祝家庄，离上虞老县城丰惠镇约３公里。说来真是巧了，先后两次去祝家庄，都碰逢下雨天，我想怕是天公有意吧，沥沥淅淅的雨帘，似乎更易营造游人悱恻的心境，更让人产生感情的共鸣。我要感谢小雨，感谢悠远的幻觉，是它们把我引进了那个年代，将那千古不朽的一幕幻化在我眼前。撑着雨伞，在一位老汉的指点下，我很快来到了祝家祠堂。面对眼前这座斑驳不堪、历尽沧桑的老屋，我刹地想到：１６００年对一个村庄一座老屋确乎已经老得不能再老，而对一段纯真悲怆的爱情或许才刚刚成熟。祠堂老屋的破旧，似让人为之心寒。传说，当年祝家有９９间房，亭台楼榭，一应俱全，而今这一切都几近消遁。终让人聊以自慰的是，祝家女儿那段经典的“楼台会”，一直深深地镌刻进了人们的心碑而代代相传。

人去物在，“井空洞”依然。传说，这是祝英台当年汲水之井。不信吗﹖石井旁默默蹲立的石狮子便是见证者。玉水河还是传说中的那个模样，只是已改名叫做“千金河”。世人怎知，玉水河里酿着英台一颗怎样痴情的女儿心，后人怎知玉水河中凝结着英台多少永不言悔的泪。睹物思人，看一看祠堂的容颜，摸一摸光滑的石井栏，洗一洗玉水河，自己宛如走进了时空交错的隧道，凄迷惨绝，幻影叠合，我似乎分明忆睹了梁祝故事的前前后后，情湮其中，身陷其间，我为梁祝的离别而悲，亦为化蝶相合而喜。然而，生总比死好，谁愿意将自己的爱情系于来世呢﹖生离或许可以死合，爱被顶托到这般至真至贞的境界，离别是遗憾的可又何以不伟大﹖或许不止于那个年代，整个爱情史就是一部起起落落、悲悲悯悯的历史，倒下的总是时代的先行者。一旦如祝英台般“纵身一跳”，那么滋润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时代了。是的，一个横亘千百年的爱情故事，如斯打动人，以至渐渐影响改变了人们顽固不化的俗念陋习，成就了—对又一对追求至真至纯爱情的后来人，这于当年的祝英台言之，自是始料未及的，然而，这个偶然的故事所引发的必然答案，却是那样的成了惟一。从此不再让后来的祝英台重蹈覆辙——惟有在化蝶中才能找寻到那虚虚幻幻的爱情，这不也是梁祝故事长盛不衰的最深层最本质最精髓的本质么﹖为了爱情，人类已经看到了太多的悲剧，并且这类悲剧还会上演，但是人类不会放弃对爱情的追求，不会放弃这个最古老、最永恒的情结，而这不也是梁祝故事震撼人心之所在，梁祝爱情永恒魅力之所在吗﹖

走出祝家庄，再回望那祠堂、那玉水河、那“井空洞”，在濛濛的烟雨中，它就像留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韵，那轻飘的雨帘更让你掂量出什么是永恒。１６００年时间够长的了，人生的酒杯，何以洗却殇情的块垒而空对明月；看春水枉自东流，而独自锥心断肠。知道吗﹖那翩翩纷飞的蝴蝶，其美丽的彩翼，可是用两个年轻的生命拓印下来的呵�犃鹤＃�作为故事，实在太经典了；作为文化，也委实绝伦。因为梁祝文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爱情故事，而是有深层次的优美隐含的文化意蕴，恍若“化蝶”一般在殉情的惨烈之后，让人为凄美所感动，为奔向自由而憧憬。

为了梁祝，而今国内“争夺战”不时涌起。抛开功利目的，作为对一种爱情追求行为的崇尚，对一种爱情文化的颂扬，似乎皆在情理之中，本无可非议。然而，我总以为，梁祝故事究竟发生在何地，是否确有其人其事，这些其实并不重要，作为在中国大地上千年不衰的一种美好传说，本来就寄寓着人们对美好爱情、完美婚姻的寄托和期盼，我们又何必把更多的精力枉费在无谓的“争夺战”中呢﹖要紧的是，如何把这个凄美的故事赋予更多的物质载体，从而让世世代代的人们能够从凝固的时轮中去触摸爱情故事暖心慰怀的温热，去感受爱情文化刻骨铭心的魅力。

欣闻英台故里上虞投资两个多亿的“祝家庄风情旅游区”已经呼之欲出，要不了多长时间，旅游区将再现当年祝家庄的繁华气势，还其玉水河的清澈幽深，上演“楼台会”的动人一幕。梁祝故事已经被历史凝固下来，必然会在玉水河边永存，在文学意境中永存，在人们的忆念中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