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里的故事

何武玉

桃花村李支书去镇上开会，走出村口的当儿，听到从村外小河边传来什么咂叭声，不由心生疑窦，信步绕道走了过去。那儿原是桃花村一大片荒坟野地，在前几年殡葬改革中拆迁了坟茔，仍依然一直荒凉着。李支书走近看清了，咦，这不是住在畚斗屋的刘瘸婶儿子刘海乃吗！只见他挥舞着锄头在荒草乱石中使着劲儿，李支书脑门一个激楞，敢情是这小子穷急了，夜里做了发财梦，来这儿挖什么古物珠宝？

刘海乃乍见李支书，显得有点窘迫，红着脸叫了一声李支书，擦了一把颈脖子上的汗水，说，这块地荒着真是可惜，把它整理出来，建个花木基地多好……李支书听了皱起眉头，一脸愠色，心想，这块地荒着轮得到你小子来说话？你擅自开垦种植，岂不是目无我村领导……李支书严肃地诘问道，刘海乃，你这样做向村里汇报了没有？得到村里同意吗？刘海乃楞着神说，李支书，我不是已经向你提了报告吗……李支书顿时上了火气：我几时见过你的报告，你小子竟会耍胡赖撒谎，蒙混我李支书。李支书威严地作出决定，刘海乃你听着，立即停止你的非法行为。说完，李支书威严地去镇上开会了。

李支书开了一上午的闷会。李支书当了１０多年支书，开了１０多年会，每次去开会，他都挺威严庄重，可不一会他就开始犯闷昏沉。这不，今天这个会，镇委王书记让各村交流发展村级经济的计划，李支书一听就脑门疼。轮到他发言，吭吭哧哧地应付了几句，听的人都明白，他桃花村李支书又交了一次白卷。会没有开完，李支书就溜了出来，跑到街上找了一家酒店喝酒解闷。

带着几分醉意，李支书无忧无虑地开会回来了。走到村口，还记着刘海乃这小子，又不由绕到坟茔地里去考察看动静。这一看不打紧，眼睛都瞪圆了，将几分酒意赶了个精光。李支书看到了自己似花如玉的宝贝女儿李燕尔和刘海乃在一起，他赶忙躲过一边，看个底细。看那模样，女儿在帮刘海乃一起垦荒，干累了，两人坐在一起休息，瞧那份亲劲儿，挨得好近，燕尔还替刘海乃轻轻擦汗呐……李支书这才猛然间想起来，刘海乃和女儿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刘海乃家里穷，放弃了高考，燕尔的成绩不咋样，高考落了榜，高中毕业后这几年，没想到两人背地里谈情说爱了……李支书又记起来了，刘海乃这小子没说错，几天前，燕尔这丫头扮着一个鬼脸，挺郑重地交给过自己一份什么报告，自己忘了看，搁在一边丢了。两人已到了这个火候上，李支书窝满了怒气，再也忍不住了，使劲地猛咳了几声，突然出现在刘海乃和李燕尔面前。

两人吓了一跳，李燕尔满面羞红，赶忙离远了刘海乃。李支书虎着脸向女儿一声断喝，走，跟我回去！

回到家，李支书忿忿地数落起女儿，你好没个头脑，怎么与他刘海乃搅和在一起了。刘家是啥样的光景，他爹是怎么死的，他娘的腿是咋瘸的，你不知道？当年他爹出去打工，辛辛苦苦挣了一点血汗钱，回家过年路上将钱弄丢了，人穷命苦呀，他爹无路可走寻了短见……后来，他娘又出去给人家做保姆，摔伤了腿，没钱去医治，拖了半年落下残疾……你看中刘海乃去受苦犯着了吗？……李燕尔听着听着，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心情沉重难受地问爹，爹你这样说，也不想想，你这个支书是咋当的？桃花村这几年为啥变化不大……李支书被女儿问住了，又生出闷气，口气也软了下来，劝道，燕尔呀，桃花村就这么一个穷地方，听爹的话，趁早和刘海乃断了关系……

李燕尔见爹抓着她和刘海乃的那事不放，想了想，对爹说，我和刘海乃……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李支书惊讶异常，你们还能有什么工作上关系？李燕尔笑道，我们团支部的工作嘛。刘海乃不是写了一份团支部的工作报告，让我交给你了。李支书终于听明白了，赶忙去寻找那份报告，找了半天，在一个旮旯角里找到了，写满了三大张……

过了几天，李支书又去镇上开会。这回他可是抢在头里发言，桃花村有发展计划了。他将刘海乃写的报告原原本本读了一遍，一是开发坟茔荒地，发展花木种植，二是修建村级公路，通路造富，三是引进科学技术，发挥桃花村传统种植优势……王书记边听边点头，带头鼓起了掌。

次日，王书记亲自来到桃花村蹲点。他和刘海乃、李燕尔一帮青年人干了一整天活，荒凉的坟茔地一片热火朝天，挂起了“桃花村花木基地”牌子，歌声笑语里荡漾着阵阵青春热浪。

傍晚收工时，王书记兴高采烈地对李支书说，老李呀，你得考虑考虑刘海乃和李燕尔的事了。李支书明白，王书记说的是自己该放权给青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