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舜文化

贺秘监祠

陈荣力

欲向江东去，定将谁举杯。

稽山无贺老，却棹酒船回。

——李白《访贺监不遇》

唐天宝三年７４４　正月初五，任太子宾客兼正授秘书监的贺知章，从京城长安告老还乡。从离乡时还是一个３５岁的青年，到返乡时已是８６岁的耄耋老人，贺知章已整整五十年没有回过故乡绍兴了。

“镜湖流水漾清波，狂客归舟逸兴多。山阴道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归舟一进入稽山镜水，临别长安时大诗人李白所赠《送贺宾客归越地》诗，所描绘的情景跃然眼前。优美的故园风光，久违的乡情乡音，使贺知章苍老的心充满了柔情；而五十年离别，一朝羁鸟终归旧林、池鱼畅游故渊的期待和激动，更使贺知章蛰伏的诗情如张扬的风帆。蘸着韶华易逝的感慨，更蘸着落叶归根的欣喜，贺知章情不能抑，信手写下四句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煌煌唐朝一代，有名诗人不下千余，浩浩诗作更汗牛充栋，然而贺知章《回乡偶书》，如此通俗晓畅的一首小诗，却翘楚唐诗之林而成千古绝唱，既是返朴归真、大音稀声、大象无形最传神的诠释；对诞生贺知章的绍兴土地来说，更是一种隽永的骄傲和荣幸。

在众多的绍兴名人中，贺知章称得上是为数极少的功德圆满者。他从小就因文辞出色而名闻乡里，３５岁中进士离乡入仕，先后任太子常少卿、礼部侍郎、集贤院学士、工部侍郎、太子宾客兼正授秘书监等。他为官５０年，不但仕途畅达，更受到朝野敬钦和唐玄宗的倚重；８６岁告官还乡时，太子李亨以下，几乎所有的当朝权贵都出席了饯别宴会，唐玄宗亦以五言诗《送贺知章归四明》赠别，而京城李白等一批诗人更赠诗达３８首。贺知章一生的功德圆满，固然与他才情超逸性情旷达、酷爱山水清纯厌倦官场争斗、入仕为官尤能秉自然之心循事对人的品性有关，但解读贺知章，我们不难发现，他之所以能成为绍兴名人中少数几个仕途畅达、功德圆满者，与他的一生极大部分生活在经济繁荣、社会安定、政治相对清明的盛唐有关。古往今来，无论文人名士，其个人的命运升降、声名荣辱与政治的清浊、时代的兴衰，实在有着太多的牵扯和涯源。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涤。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咏柳》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销磨。听任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贺知章《回乡偶书之二》　。相对于功德圆满的官名仕誉，对后人来说，贺知章给我们印象更深的还是他的诗名。作为唐代诗坛的核心人物，贺知章诗名的流芳，除了出类拔萃的诗作以外，固然也有权高位重因素的使然。这也是中国诗人中凡名载史册者的一个重要现象了　。但支撑这种诗名的，更有他虚怀若谷的胸襟和对才华超俗者惺惺相惜的雅量。当年他在长安一见李白呼其谪仙、金龟换酒，以至在玄宗面前力荐褒扬李白，使其名扬四海的佳话，向为中国诗坛的美谈。

８６岁的贺知章告老返乡后，定居故里绍兴城西九里道士庄。可惜回乡当年的冬天，即因病逝世。三年后７４７年　，大诗人李白第二次漫游浙东，专程造访时方知贺早已故世，怅然失怀里，诗人写下《访贺监不遇》及《对酒忆贺监二首》，“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昔好杯中物，今为松下尘。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作为绍兴人，我们真的是应该感谢贺知章的。除了稽山镜水木清华、山川映发的秀丽风光以外，一个贺知章也是盛唐以后，那么多诗人墨客造访绍兴的重要原因。

位于绍兴城内劳动路４９号的贺知章秘监祠，为后人祭祀贺知章所建，想来概与贺知章生前无涉。但一领粉墙、几椽黛瓦，典型江南庭院的自然和素朴，却也同贺知章自然、质朴的诗风和旷达清逸的性情颇为吻合。不信，什么时候你且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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