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陪伏洛希洛夫拜访国学大师马一浮

蔡德亿

１９５７年４月，周恩来总理陪同苏联领导人伏洛希洛夫访问杭州。２８日上午１０时许，周恩来和伏洛希洛夫，在省长沙文汉陪同下，先参观西湖花港公园，然后到国学大师马一浮的寓所蒋庄。到蒋庄马一浮寓所前面，周恩来仰首向楼上高声问道：“马老在家吗？”马先生当时在床上休息，听说周总理来访，立即起来穿上长衫，由学生蒋苏庵搀扶下楼迎客。周恩来向伏洛希洛夫介绍了马一浮。伏老看到这样一位银须飘胸的老人是位大学者，不禁肃然起敬，迭迭称赞。在周恩来的提议下，大家在寓所前合影留念。由国家总理陪同一个大国元首访问一位学者，这在世界历史上也属少见。

马一浮先生是位大学者。１８８３年出生，上虞市长塘镇人。他天份极高，学识渊博。自幼已习经史，９岁能诵《文选》、《楚辞》；１０岁，其母指庭前菊花命作五律，限麻字韵。他应声而就，曰：“我爱陶元亮，东篱采菊花。枝枝傲霜雪，瓣瓣生云霞。本是仙人种，移采高士家。晨餐秋更洁，不必羡胡麻。”母亲听后高兴地说：“此诗虽有稚气，颇似不食烟火语，汝将来或不患无文……。”马先生１５岁，跟同乡周树人、周作人等人参加绍兴县试，即名列榜首。先生一生靠自学融会英、法、德、日、俄、西班牙、拉丁等七种文学和梵文，游学诸国，熟习西欧文化。先生于儒学、佛学、文学、哲学无所不精、博综百家，如海纳百川。而首崇儒学，精而义理。素有“儒释哲一代宗师”、“国学大师”之称，同时精研书法，含章草、汉隶，自成一家。他的诗词造诣非凡，为时人所推崇。马先生一生淡泊名利，不慕利禄，绝意仕途。他说：“我不会做官，只会读书。”抗日战争时马先生避寇西行，曾到内迁的浙江大学、广西书院、四川乐山复性书院讲学。抗战胜利后，先生回到杭州陋巷，隐居林下，主持智林图书馆继续选刻古书。

解放后，马先生目睹新中国百废俱兴、万象更新，欣然接受公职。历任上海文管会委员，浙江省政协常委，浙江省文史馆馆长。１９５４年起任历届全国政协特邀委员，受到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器重。周恩来总理一贯礼贤下士，敬老崇文，把马一浮先生作为党的老朋友对待。他陪同西哈努克亲王到杭州时，也邀请马先生陪宴。他还指示浙江省委有关领导，要从各方面关心照顾马一浮。马先生从１９５９年到１９６７年先后８年间，浙江省政府给他安排五丘、莫干山、庐山、金华双龙洞、灵隐等地避暑，到杭州饭店、花港饭店、华侨饭店避寒。１９６３年马先生８０岁生日，周总理特拨１万元作为马先生颐养天年之资。

１９６４年初冬，马一浮先生到北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会议结束后，党和国家领导人在中南海怀仁堂接见并宴请一部分民主人士，马一浮进入怀仁堂时，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周恩来介绍后，毛泽东与马先生紧紧握手，连声说：“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陈毅副总理与马先生私交更密。在任上海市长时，特邀马先生去沪做客，并派人陪马先生游苏州、无锡胜景。１９５８年陈去从化温泉疗养，又邀马先生同去。马先生每次去北京开会，陈毅必定要去住处看望，有时甚至不带随员，与马先生畅谈至晚。两位诗人平时常有诗词酬唱。马先生曾有诗赠陈毅。诗曰：“不恨过从简，恒邀礼致宽。林栖便给养，舆诵验民欢。皂帽容高卧，锱衣比授餐。能成天下务，岂独一枝安。”不仅写了对陈毅同志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又赞美了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正确领导。

解放后是马一浮先生心情最舒畅、生活最安定、学术上最有成效的时期。遗憾的是在史无前例的“十年动乱”中，马先生也受到冲击，被诬陷为“反动学术权威”，并于１９６７年６月２日病逝。在病危时，马先生作《拟告别诸亲友》一诗，表达了他博大恢宏，超脱一切，怜悯一切的胸怀，冷静地、理智地、从容地面对逆境。令人起敬，令人泫然，令人永远怀念这位学识渊博的大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