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庄相遇纯属偶然。想要游西湖又苦于人流如织,找地方泊车时却见一处开阔悠闲,似为人所不知般雅静的所在,顿时心向往之。
但只见景致的门口却有警卫站岗,心痒难耐之下,一行人竟胆壮欲往里走,那警卫礼貌行礼,询问进去何干,一旁70有余的伯母斯文着回答,我们只想进去看看景致。还未等警卫出声,一个负责人模样的青年便认可了我们看似唐突的要求,请我们进去了。
这便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可谁知,惊喜却是不断的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等我们看到“水竹居”的题匾时,年届80的伯父先点开了谜团,这是刘庄啊。正是刘庄。这座三面临湖,一面靠山的庭院,真的就是曾经接待过几代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海内外宾客的西湖第一名园,现在的西湖国宾馆。
说起刘庄的由来,老人们总是有滋有味:刘庄,迄今的历史正好是百年。它的第一代主人便是终老西湖的清朝进士刘学询。刘学询,字问刍,又字文楚,号耦耕,广东香山县(今中山市)下恭镇古鹤村人,24岁的他考中举人,次年进京会试(参加中央的复试),返粤时,路过杭州,见西湖美景惊叹不已。刘学询带着仆人路过杨公堤(今西山路)卧龙桥旁之宋庄(清季杭人宋瑞甫的别墅,今郭庄“汾阳别墅”),见宋庄楼阁秀丽,气概非凡,便送上名刺求见。不想那日宋家主人有客在家,不能分身,便让家人出来谢绝了。年少得志的刘学询顿时感到受了奇耻大辱,便立志要在西湖置一座别墅超过宋庄。
刘学询年过四十时,已对官场的黑暗和政治斗争心灰意冷,他决心激流勇退。想起了那次“宋庄之羞”,便投入了大量钱财建成与宋庄相距不过一公里,面积达1000余平方米,中间隔着一座小小的丁家山的庭院来,并把它称作“水竹居”。东坡有诗吟竹“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使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刘学询将庄名为“水竹居”大概便是隐喻竹的气节和清白之意吧。
进得园来,但见亭台楼榭精致文雅,古木奇石水杉修竹,入眼皆景。更兼得庄园紧靠西湖,园中还有小河与西湖曲折相通,水波荡漾,水竹相映,竹风拂窗,唤作“水竹居”正是贴切不过。刘学询本是岭南人士,更难得的是他深谙岭南园林个中三味,对园林设计颇具匠心。“水竹居”中的楼房大多数是岭南风格的,几座小楼外边都带回廊,这样即便是在雨天和烈日下也可称心如意地观赏湖光山色。据传,刘学询对庄园建设要求甚高,曾不惜拆掉了广东香山老家的全部雕梁画栋和门窗运杭,还买下了广州荔枝湾富商邻居潘仕成“海山仙馆”里的全部紫檀红木家具用于室内布置。在刘学询的设计与督促建造下,当时的“水竹居”庭院翠竹成林,室内装饰布置很是奢华。
散坐在湖边草地上,闲看着三两孩童在垂钓的大人身边嬉戏,伯母慨然道,其实我是来过这里的,那是近半个世纪前的事了,可又是第一次真正到了这里,看得这么真切。想象不出50年代的伯母,刚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伯母是怎样满怀忐忑和骄傲坐车来到这里,来到这座党和国家领导人下榻的所在,于行色匆匆中,年轻的她,肩负领导委托的她又怎会有时间注意这些美景,作短暂的停留呵。等到近半个世纪之后,又来到这里,想起往事,那流逝的青春,伯母想必已是心潮起伏,虽然她清矍的脸上平静如初。
最开心的便是伯父,像个顽童般四处游走,不时指点着我们看美妙的植物和风景,在他喜欢的景致旁留影。友人和父母亲昵的说话,声音被风吹着,飘到湖面上,漾起一个一个的波纹,我们足足的要醉了去。
留连忘返的一行人徜徉在丁家山和沙孟海的书法间,终究也要想着回去,伯父说,这里还有很多其他地方正在被人建议着对外开放,成为一个景点。伯母说,建议总是有的,采纳还需要时间。但也许这时间已经不长了吧,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穿黑西装的负责人和气的脸。而那个刘庄曾经的主人也想不到,他负气兴建的私人庭院,有朝一日会成为西湖的一大景点而让人随处游看,再也不用受气而去造个王庄、李庄出来了呢。但如果是那样,是不是就会少了一个去处,在回来的路上,我还是想不出哪个答案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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