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

夏震扬

喝茶在饮食文化中是最讲究的。一、二千年前的古人，就开始讲究了。

在我们农村，虽然天天离不开喝茶，却不十分讲究，想喝就喝。喝茶也通常说成吃茶、呷茶。“吃茶”这个词，结合得就很勉强。“吃”意味着咀嚼，吃饭、吃水果可，咀嚼茶水似乎大可不必了。但习惯了的口语是早就被人们所认可，所接受了的，因此听多了，也没有觉得不妥。

近日偶翻吴觉农的《茶经述评》，他对茶独白的认识，让我这个山野凡人耳目一新。他言道：“把茶视为珍贵、高尚的饮料，饮茶是一种精神享受，是一种艺术，或是修身养性的手段。”看看，平平淡淡的喝茶，竟然蕴含着这许多深奥的人文精髓，真让芸芸众生大开眼界。后来我着意留心前人的茶评，发现不少妙论。西晋文学家张孟阳有吟茶诗：“芳茶冠云清，溢味播九州”；鲁迅也从犀利的字里行间中站出来，捻一捻髭须说：“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

然饮茶、吃茶、呷茶，不唯全是福，最潦倒的人家，也喝得起茶，当然不会是好茶。纯粹的好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享用到的。它应该是细腻的、晶莹的、温润、静止的、纯净的一种充满梦幻般奇妙的液体，它需要一种场境渲染、气氛烘托，需要一种非常良好的心情。牛饮或者情绪低郁，就领略不到其中的妙处。

茶有茶道。好茶需品。这“品”字就道尽了讲究。试想，有友人来访，执手悠进一栋古典式的茶楼，一个穿着民族裙裳的姑娘端上一碟用青花瓷碗盛着的香茗，在靡靡的轻音乐中缓缓掀起盖子，蒸气氤氲中，有缕缕清香溢出，撮起双唇依着碗沿轻轻吹拂几下，又拿盖子轻轻划几下，清粼粼的茶水和着清香慢慢渗透五脏六腑，这是何等惬意的享受呵！

好茶需品，品的是一种实质，一种内涵，一种境界；品的是一种身份，一种素养，一种文化意韵。因为懂得品茶的人，大多都懂得怎么生活，因为生活中的许多道理，都是跟品茶一样，在品的过程当中，逐步完成对人生的理性的思考的。

今天的江南，已不是昔日风雨飘零中的江南，逶逦的小巷深处，错落的庭院旁侧，多的是茶楼、茶肆、茶寮、茶庄、茶府，悠然到里面去品茶的人，也是一批出来又一批进去。茶的生意越来越火爆，兴许是懂得生活的人越来越多了吧？

人生犹如品茶。不品，你就不知道生活究竟有多少内容；不品，你就不知道生活在怎样的座标上灿烂。

我也曾几度进茶楼品茶，却怎么也品不出个中滋味。

原来，品茶还须有一份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