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葡萄

胡大龙

因好友相邀，趁着暑假，携着妻女，坐上中巴车前去盖北摘葡萄。

说来也巧，天公偏在伏天下起阴雨。看着公路两旁碧绿田野金黄稻穗散落于零星的村子，熟稔的乡情乡景，久已麻木的心灵被挑逗得鲜活而亮丽起来。

中巴车一路颠簸，女儿一路询问有否到达葡萄林。不一会儿同车的一名旅客说：“葡萄林快到了。”这时我和女儿不约而同地伸出脑袋想看个究竟。不论怎么眺望，始终见不到一棵葡萄树，远远只见到一条绿色大坝横卧在田野上。大坝越来越近，它的坝身多像一条蠕动的巨龙，数不清的细小龙爪深深扎入泥土中。走下中巴车，女儿拍着双手惊奇地叫了起来：“多大的葡萄林啊！”

进入葡萄林，遮天蔽日如入瑶琳仙境，只见林中机耕路上停放着许多车辆，有轿车、有货车，有当地的、还有远路的。勤劳的葡萄园主扛着筐筐葡萄，忙着过磅装车。

此时天色渐暗，云霭很低，雨丝从高天上漫不经心地垂落，在阵阵微风吹拂下逍遥地飘曳着，又很潇洒地落在地面上。全家没带伞，风携了雨洒在脸上，凉丝丝真舒服。站在葡萄架下，尽管久违了乡村田野，心却有了欢歌的欲望。

天公也怪，仿佛设了圈套，诱惑着我们似的，待我们欲想采摘时，雨竟洋洋洒洒地下大了。好在葡萄林枝叶茂密，犹如一把漏雨的伞，对人的侵凌便有了一层天然的遮隔。

一行人在主人的引导下，来到他的葡萄林中，主人指着硕大的葡萄串一一给我们介绍了这是“巨峰”一号，那是“红富士”二号。大家见着晶莹剔透的葡萄，人人雀跃着伸出双手……只听妻在对女儿说：“是摘葡萄不是拔葡萄！” 

说来惭愧，出身农家的我，还是初次见到如此大而茂密的葡萄林，于心底便内疚阅历的浅陋了。有人边摘边品尝，女儿更觉得新鲜好奇，嚷着要吃，这时主人为我们提来了一桶井水……

抬眼望去，串串相依的葡萄串，密密地挂满棚架垂得藤枝下弯着，或许是熟透了，许多葡萄串晶莹得像水晶球，内含的小核历历在目。伸手摘一串，剥去外壳，轻轻放入口中，一粒清凉细软的葡萄就深深滑下了喉咙。顷刻，车上盛暑烦躁之情被洗得一干二净。这时好问的女儿问起每户的分界线在什么地方，主人笑着说：“葡萄多了，我们都无所谓。”他又指着掉在地上的许多葡萄串说：“倘若雨水均匀葡萄颗粒会更大更甜。” 

此时的雨下得更欢了，洒在葡萄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既然来了，便不可寂寞了一双手，小串的虽举手可得，却是不屑，欲摘架顶大而发紫的葡萄串，则双脚踩在竹筐上拉着藤枝往下拽，而蓄在葡萄叶上的雨水，便抗议似地往人身上倾泻，很有点发泄不满。在体味着跳一跳摘到葡萄串时，也体现了人对于好东西的占有欲。

好在我并不欢喜吃葡萄，尽管据说葡萄含有许多葡萄糖，性甘、味甜，而古诗早有“葡萄美酒夜光杯”的佳名，我于是顿悟了有的人喜欢钓鱼却不喜欢吃鱼的道理。掠美攫物之心人皆有之，东西真的到手了，却不一定很去在意，而刺激人的却是—个过程。此时我站在葡萄架下，很自得也庆幸地结识了这片葡萄林，而女儿也长了难得的见识。

雨飘飘洒洒地下大了，透过葡萄林四周空间已是雨雾漫漫。采摘葡萄无非是一种忙里偷闲的体验，何况也采摘了好几筐，且雨水已穿透枝叶落下来，众人便住手躲雨。我听着雨打葡萄叶的声音，朦胧里觉得那挂在藤枝上的葡萄，早已幻化成了晶莹剔透的雨珠，滴滴答答地流进了我们一家人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