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梦》诗谜中看人物结局

阮嘉明

贾宝玉太虚幻境游，偶然读到了“副册又副册”上许多人物“命运”诗，这也就是作者曹雪芹对《红楼梦》人物的构思笔墨，人物发展的个性、结局全在这“副册又副册”中安排好了，但又不明写，写得云飘雾绕，似真似假亦似幻。这种写法小说史上是没有先例可寻的，可谓曹雪芹独创，也就是《红楼梦》一书的独特风格。这都不说了，我今天想说的仅仅是书中的“诗谜”，不要小看几首看似信手拈来的诗谜，实际上它既指一物，又寓人物结局，读来也使人妙趣横生。

先来说贾元春这个人物。她可算得上在《红楼梦》中一个特殊又重头的人物。贾家因她而发，她生在“大元初一”，故名“元春”；长大成人为“皇贵妃”，她又偏偏四十岁上就死了。她的生、死，直接关系着贾府的衰荣。贾元春的这许多转折笔墨，仔细一想，却又在诗谜中泄漏了天机，请看“爆竹”一诗谜：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

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头一句是写她的显赫，二三句写她身为皇妃后繁华生活的短暂，第四句写得更明白。

贾迎春在《红楼梦》中是作为厚道善良类来写她的，她排行第二，不管闲事，不想有为，与探春一类人物，从性情上分得很明白，决不会混淆。她生得漂亮，满脸是肉，该是位“有福之人”，她却嫁了位无赖丈夫，经常受辱，还居然被打。贾府的二小姐，却被人打，直到折磨至死。《红梦楼》作者常违反习俗，像薛宝钗，生就“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副福相，又有才智，见识超群，却落得个年轻守寡结局。写贾迎春的诗谜是“算盘”，写得有点哲理化：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

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算盘”的谜语很多，如“两户人家隔条河，一家穷，一家富，结果富是穷，穷是富”，写法不同，实质是一样的。上首含蓄，下首直露而已。其必然性，是贾迎春嫁了个无赖丈夫造成的。

探春的远嫁和惜春的从佛，《红楼梦》中也都写得有声有色，有根有据。凡读了《红楼梦》的人，都对探春刮目相看，寄予了厚望，她在改革大观园的举措中，大有打破“大锅饭”的味道，“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的她，对腐败了的贾府又何能补万一呢？作者对探春是用婉惜的笔触来写的，实在也是作者自云“无才补天”的流露。贾探春诗谜是“风筝”：

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

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

不怨东风狂，是丝羽，易断，这也是作者的一种自嗟。惜春是贾珍的妹妹，她是宁国府的人物。她年龄最小，但个性强硬，小小年纪却深悟贾府的腐败已入膏盲，冷眼旁观看透了世事，她不想玉石俱焚，当然要自谋出路，故她的诗谜是“佛前海灯”，而结局是“独卧青灯古佛旁”，不听“菱歌听佛经”了。

有人说《红楼梦》是一部忏悔之作，这是全书贯穿着一股消极悲观甚而出世的凄凉风，又写了许多因果报应，又写了许多诗词谜语，叫人去猜去悟，给人以启迪，给人以意趣，也含有深意。又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给人以探索的味道。将“诗谜”写进小说中，也是一种创新。在民间，也有许多好诗谜，如能写入文中，也会得到同样的效果。限于篇幅，我引二首：其一，青山冷岙清又清，未曾下山点我名，穿过红绿绸缎多多少，日落西山忘干净。其二，一位姑娘在绣房，外面敲门小客商，客商见我呵呵笑，我见客商心烦恼。谜底不费猜，略动脑筋即可知。如果，有人将诸如此类诗谜写进文中，同样会意趣盎然，受人青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