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的歌

益见

老家农村自从“公办民助”安装了自来水后，河埠头就被冷落了。而我回老家时常常有事没事要去河埠头走走、看看，尽管河埠头昔日的喧闹、昔日的“风光”已荡然无存。

我小的时候，农村每日的“苏醒”是从河埠头开始的。经过一夜的“向东流去”后，河水显得格外清澈。终日辛劳的村民为储足一天的饮用水，因此，东方刚晓，河埠头就传来挑水、拎水人的喧哗，噼噼啪啪的舀水声，咯吱咯吱的挑水声，乌篷船出发捕鱼离开河埠头的桨声，接着，四下里传来此起彼伏高低不一的推窗声、开门声，新的一天在河埠头奏响的晨曲中又开始了。

河埠头自有一番风韵：清澈的小河边，女人们早早来此，一边搓着衣服，一边闲聊着家常；凉爽的树荫下，一对“知己知彼”的老翁，如期“摆摊”于斯，一边搏杀着棋子，一边品味着香茗……河埠头又是我们农村新闻发布中心，上那儿去洗涤衣服器具的人们，将“新闻”传来带去，谁家儿子定亲娶妻，谁家儿子在部队立功受奖，谁家买了彩电，谁家来了贵客，通过河埠头这个传媒，迅速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河埠头曾有过许多美丽的“风俗画”。农村家家自留地种芥菜，户户做干菜，一到芥菜收割、腌制干菜的季节，河埠头到处挤满了洗晒圆笪的人们。这时候，河埠头简直成了“圆”的世界：河面上，女人手臂挥动处旋转着一个个圆，河埠上摊晒着一个个圆；肩上挑着圆，车里拉着圆；送来的是圆，带回去的还是圆。全村百来户人家，上千个晒圆笪，要洗净晾干，不染一尘，河埠头怎能不闹盈盈、“大团圆”。

河埠头还是我们孩童玩水捕鱼捉虾的好去处。淘米、洗菜往往会引来许多小鱼小虾。我们农村孩童几乎个个身怀“绝技”，只要一有空闲，就操起灶头上的淘箩、筅帚，急匆匆跑到河埠头，蹑手蹑脚地下水，见到那些觅食的虾儿，便将淘箩轻轻没入水中，然后用筅帚在虾儿前边小心翼翼地赶，呆头呆脑的虾儿顾前不顾后，见前面有危险，就往后面退了，一退两退，就退进了淘箩里头，成了“箩中之虾”。用这种方法捉半碗虾用不到一个小时，拿回家去，着实喜煞了为农事奔忙、无暇顾及做饭菜的父母亲。

春去秋来，我每次回老家，踯躅于冷清的河埠头，心下顿生些苍茫的感觉。忽见几个光着上身的孩童，居然也拿着淘箩、筅帚在水里捉虾，不禁嗟叹不已，真想退回几十年，与这些无邪的孩童一起，再唱一曲无忧的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