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文化巨人、世纪老人黄源溘然离去已两月余，可黄老慈祥的容颜和参加黄源遗体告别会的感人场景老浮在眼前而挥之不去。是的，作为春晖中学最早期的校友，一生始终关爱春晖的长者如今竟与春晖人永别了，每一个春晖后人，特别是我这个在白马湖畔学习、工作了近三十年的“老春晖”怎能不悲痛，不永恒的怀念呢！
黄老是浙江海宁人，可他真正的起步却在白马湖湖畔的春晖中学。如黄老所说：“白马湖畔的春晖中学，是我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地方之一”，年逾耄耋，仍谦称自己是“白马湖的学生”。从１９２４年“慕名转学到春晖中学求学”，到２００１年欣然任春晖中学杭州校友会名誉主席，并在病榻为母校八十校庆纪念册题写“世纪春晖”，黄老八十年春晖情缘不绝。
翻开封存的校史，１９２４年底，春晖中学曾发生过一起风潮，一批名师离开了白马湖。名师离开是春晖的损失，但又是历史的必然。因为地处山村的一所初级中学毕竟不是教授级大人物长久发展之地，包括经亨颐、夏丏尊、朱自清、匡互生、丰子恺等等名人，如果一直呆在白马湖，那才是不可思议。他们在白马湖畔奠定了教育改革的基础，栽下与时俱进的大树，然后给中国文教界广袤的沃土带去创新的种子，并谋求自我的发展，本是情理中的事，但一批名人的离开白马湖的导火线却是黄源的“乌毡帽事件”。来白马湖不久的黄源，出于对绍兴文化的好奇，一次，他戴上乌毡帽去上体操课，遭体育教员训斥，发生师生冲突。训育主任匡互生不满教员压制学生的做法，支持学生，辞职离校，校方维护了教员，致使黄源及其他老师丰子恺、夏丏尊等也离校去上海时经亨颐在宁波省立四中任校长，正处在宁波旧教育势力围攻中，是否顾问乌毡帽事件，无可断定。有人认为经亨颐与夏丏尊两位好友从此分手，实为误解。此后，经、夏虽一在政界，一在文坛，但他们的艺术交往仍甚密切）。黄源的乌毡帽事件结束了春晖的早期辉煌吗？不不要说夏、丰等名师走后，春晖仍有一批如杨贤江、张孟闻、王任叔、范寿康等等名师先后执教朱自清也在事件后半年多才去清华，而一批春晖名人奠定的坚实基础并没有动摇。而白马湖的平屋、长松山房此后仍保持了至少十余年的繁荣，夏丏尊在平屋仍延续其著作生涯，并多次接待开明出版社、南社的文化名人。夏、经、丰等此后还联手为弘一大师建造晚晴山房，而长松山房此后更是何香凝、柳亚子、黄宾虹等艺术大师的雅集之地，如果说白马湖文化的形成在黄源乌毡帽事件之前，其壮大发展实在事件之后。
抗战爆发，黄源参加了新四军，历任新四军军部文化委员会委员兼秘书，华东大学文学院院长等职，并曾任浙东行署委员兼文教处处长。于是黄源又有机会与春晖中学取得联系。１９４５年，浙东行署在上虞两次召开会议，黄源是会议的主持人。当时有泰岳寺与白马湖两所春晖中学，据当时在校任职的张采老师回忆，白马湖春晖中学的代表都参加了这两次会议。５月，会议在梁弄甘田畈鲁迅学院召开，黄源以领导和校友的双重关系，热情接待了母校的代表。８月，在丰惠上虞县民主政府内召开了“中等教育研究会”，黄源处长作了报告，并宣布了两所春晖的主要领导泰岳寺春晖没派代表参加，也没执行民主政府的领导任命，白马湖春晖由张革任校长，张采任教导主任。会上黄源还分别对两校拨发教育事业补助，白马湖春晖领得了３千斤大米。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以白马湖春晖是“伪春晖”而整改，由泰岳寺春晖返址兼并，张革只任二个月校长被迫离开白马湖，而黄源同志也又一次与母校失去联系。
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黄源又与母校取得了联系，先后三次热情参与了母校的校庆活动和两次重要纪念活动，并多次重返白马湖春晖园。
１９８１年，时任浙江省文联副主席、省作协主席的黄源闻悉母校返址复校三年取得出色成绩迎来六十周年校庆，十分高兴，欣然为校庆题词，评赞“半世纪前的春晖，白马湖春晖，在全国中学校中是很突出的学术与思想俱进的学校”，希望母校“继承优良传统，在新的历史时期作出特殊贡献”。黄源的参加校庆，使春晖后人倍受鼓舞。
１９８６年和１９８７年，上虞先后举办了夏丏尊先生诞辰１００周年和经亨颐先生诞生１１０周年纪念活动，已八十余岁高龄的黄源都以“学生”的姿态热情参加了纪念活动。夏丏尊纪念活动时，黄老精神矍铄，与各地文化界人士漫步春晖园，故地重游，百感交集，老人不时向同行回忆昔日拜师夏公的美好情景，似乎要使人们引回到早期春晖园的美好岁月。第二年，黄老为了参加好经亨颐先生纪念活动，要夫人巴一熔同志作陪，帮助他生活起居，在纪念大会上，黄老侃侃而谈，从经公的人品和改革精神，讲到春晖的早期辉煌，从国家的发展讲到对春晖继往开来的期望，与会者无不为之动容。
到春晖七十周年大庆时，黄老因身体原因未能亲自前来参加庆祝大会，但还是通过杭州校友会捎来了他的亲笔题词：“祝贺母校７０周年校庆。坚决遵照江总书记党的７０周年讲话精神办学，认真培养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署名仍是“一九二四年的学生黄源”，且不说这一墨宝对春晖母校的巨大激励作用，黄老那种活到老，学到老，做到老的与时俱进的精神与谦虚谨慎的品质跃然纸上，令人崇敬不已。
又隔了十年，九十六岁的黄老，经常住浙江医院疗养。但黄老仍笔耕不辍，病房即是书房，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这位春晖最早年的唯一健在的老校友更让人敬仰。原上虞市委书记、现杭州校友会负责人王润生同志专程拜访了这位可敬的学长。上虞市文联为庆祝春晖八十大庆，专门赶编了一套《白马湖作家群文丛》，为此也拜访了黄源，黄老欣然为这套丛书书写了总序，他祝贺丛书的面世，祝愿“白马湖文风长盛”，“母校继往开来，永葆春晖”。
这年８月，八十周年校庆筹备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图文并茂的纪念册将编纂成功。请谁题封面，我们又想到了黄老。８月１２日，笔者与杭州校友会副会长宋金共、夏丏尊先生孙女夏弘琰一起去浙江医院再访黄老，我们向黄老汇报了校庆筹备和杭州校友会组织情况，并提出希望请黄老为校庆纪念册题签封面的要求。黄老先生在病床上毫无倦意地听完我们汇报后，精神倍增，当即要我们扶他下床，取笔铺纸，为纪念册封面当场题词，真弄得我们歉意、敬意、欢悦齐涌心头，热泪盈眶。可称世纪老人的黄老又在病中，握笔的手在微微颤抖，一笔一划、一丝不苟，不一会，“世纪春晖”四个苍老隽秀的毛笔字写好了，正当我们拍手称好时，黄老竟还不满意，又坚持着写了几张，最后在他满意的一张上署名，并亲自盖章。
这年的８月２６日，参加完杭州校友校庆大会后的潘守理校长也专程去医院拜望了黄老。黄老再次热情接持了来自母校春晖的客人，并与大家合影留念，送上花篮，大家握住黄老的手，祝愿黄老健康长寿，但这次拜访竟成了我们与黄老的永别。一年余后的１月２日，黄老这位亲自经历春晖早年辉煌，送春晖母校进入新世纪的世纪老人，终于离我们而去。慢走，敬爱的黄老！您的形象将永驻春晖园，永远活在春晖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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