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舜文化

白雪记忆

晓舟

下雪总是那么安静。早上起来，面对满眼的洁白，才知道昨夜里悄悄地下过了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雪，这是近四五年来南方下的第一场像模像样的雪啊。楼前的绿草坪被雪完全覆盖了，雪地上，一个四五岁光景的孩子独自一人在玩雪，红色的小皮靴上沾满了雪泥，可是他却全然不觉，只顾自个儿有滋有味的玩雪团。

大约是从小愚钝，记忆的起始似乎比别的孩子晚了一二年，我不知道自己像这个小孩那么大时可做过什么游戏没有。我记忆的第一个场景似乎与雪有关。那是一场多么大的雪啊！四野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低矮的茅舍房顶被白雪覆盖后，活脱脱是一朵朵的大蘑菇，除了老北风卷起的团团雪花，大自然了无生机。玩雪是孩子的天性，家里几个大一些的孩子开始在场院中间扫出一块空地，支起一个竹匾，想捉几只饥饿的鸟雀。可是人显然比鸟雀更不耐饿，我已经没有力气玩，只是木木地坐在木门槛上，有点遗憾地回想着奶奶讲的故事：早先的时候，每到冬天，老天爷下的不是雪，而是白面。那些冬天里缺少粮食的穷人遇到下雪天，无不兴高采烈，他们可以从地上扫起许许多多的白面，然后一家人转着小火炉烙出一张一张香喷喷的饼子来。可是好景不长，不知什么地方出了一个可恶的妇人，她为了不想在大冬天洗小孩子的尿布，竟然用一张一张香喷喷的烙饼做了小孩子的一次性尿布，老年人批评她，她翻着白眼说：“管得着吗？这白面又不是你们家的，天上掉下来的东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老天爷看到如此情景，勃然大怒，就让下着的白面突然变成了皑皑白雪，从此再也不下白面了。也许就在那个下雪的日子，我有了人生的第一次深长的叹气——要是没有那个可恶的妇人，老天爷还是在每年的冬天里下起白面，那该是多么好啊！

天渐渐地暗下来了，我知道我的小哥哥该回家了。因为他的学校在大食堂的附近，所以一家几口的饭食总是由他从食堂里领来的。那是一个圆圆的木饭桶，里面是薄得几乎透明的稀粥，小孩子每人一小碗，大人一大碗，永远不会有多的。虽然天天吃不饱，却特别盼望这个小小的圆饭桶早点出现。我于是站到了门槛上，向远方张望着。但是，我听到了一阵哭声，那是我小哥哥的。他虽然比我大了三岁，人却比同龄人要矮一截，唯有嗓门大，所以我先听到的是他的哭声了。等到他跨进院门时，我又发现捧在他手中的木饭桶是空的。原来，他领了稀粥走在雪地里时，被一条饿狗追赶，跑不快，摔了一跤，一饭桶的粥全倒掉了，米粥倒在雪地里，都是白白的一片，分不清哪是雪哪是粥，我那刚满八岁的小哥哥于是就在雪地里哇哇大哭起来了。

然而我始终记不起那天我们一家人后来吃的是什么，我就此向小哥哥和其他的人作过考证，都说记不起来了。

那是１９６０年的冬天，一场好大的雪！

本站网页版权属上虞日报社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镜像
建议使用IE5.0,800*600分辨率浏览技术支持 Email;syzd@sina.com

	点击上虞日报
	关注上虞热点
	讴歌上虞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