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耕”“鸟佃”是中国古代这样一种传说：“舜葬苍梧，象为之耕；禹葬会稽，鸟为之佃。”这里所说的“佃”，也就是耕种田地的意思。关于这种传说的虚实，王充在《论衡》中有所论述。 王充认为，舜葬苍梧，禹葬会稽，这是事实。他说：“实舜、禹之时，鸿（通洪）水未治。尧崩之后，舜老，亦传于禹。舜南治水，死于苍梧；禹东治水，死于会稽。贤圣家天下，故因葬焉。”（《偶会篇》）这就是说，在舜、禹的时候，洪水灾害尚未平息。尧把帝位传于舜（即所谓“禅让”），舜老了，也把帝位传给禹（同样是“禅让”）。舜到南部治水，死于苍梧（山名，即九嶷山，在今湖南宁远东南）。王充认为，虞舜和夏禹都是贤圣，而贤圣是以天下为家的，所以死在那里就葬在那里了。 但是，王充认为，传说“舜葬苍梧，象为之耕；禹葬会稽，鸟为之佃”，却并非事实。因为这种传说把天当作有意志的东西，宣扬的是：由于舜、禹圣德所致，天使鸟兽保佑他们。尽管世上许多人相信这种说法，但根据实际情况考察，这种说法是不真实的。 为什么说“象为之耕”，“鸟为之佃”是不真实的呢？王充认为，天道自然，无为。所以，天是不会叫鸟兽去保佑舜、禹的。假定天有意志，天这种做法也是说不通的。他认为，舜、禹之德不能过尧。尧葬于冀州（古地名，在今山西、河北、河南一带），或者说葬于崇山（即嵩山，五岳之一，在今河南登封北部）。冀州鸟兽不耕，而鸟兽独为舜、禹耕，为什么天恩这么偏袒舜、禹呢？或者有人会说：“这是因为舜、禹治水，不能安安稳稳地住在一个地方，故舜死于苍梧，禹死于会稽，由于他们勤苦有功，所以天特意保佑他们。”王充认为，这也说不通。天如果真想保佑舜、禹，宜使苍梧、会稽的民众常祭祀他们。使鸟兽耕种，只对当地农民有好处；祭舜、禹之墓，才是对他们的保佑。只使鸟兽耕种而不能使人祭，这显得天之保佑圣人的办法既拙劣又无益。所以，王充认为，“象耕”“鸟佃”保佑舜、禹的的说法，是不真实的。 那么，“象耕”“鸟佃”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王充在《书虚篇》中引用《尚书禹贡》中的话说：“彭蠡既潴，阳鸟攸居。”“彭蠡”是湖名，即今江西鄱阳湖。“潴”是积水。彭蠡积水成湖，候鸟就到这里栖息。王充认为，这是一种自然现象，是鸟的一个活动规律。既然苍梧是多象之地，会稽是众鸟栖息之所，象自然要践踏土地，鸟自然要在田中啄食草粮。土地被象践踏了，草粮被鸟啄食了，好像是被耕过的样子；土壤松碎了，泥块扒平了，农人随之下种。世人把这种情况称为象、鸟为舜、禹耕田。在《偶会篇》中，王充揭示了候鸟栖会稽的一个活动规律，他说：“雁鹄集于会稽，去避碣石之寒，来遭民田之毕，蹈履民田，啄食草粮。粮尽食索，春雨适作，避热北去，复之碣石。”这就是说，聚集在会稽山区的雁鹅，是为了躲避北方的寒冷天气，从碣石山区（在今河北昌黎西北）飞来的，雁鹅飞到会稽山区的时候，恰巧遇到会稽山区的农民在田里秋收完毕，于是这群雁鹅就落脚践踏民田，啄食草粮。等到民田中的残余草粮吃光了，已是春雨时节，为了避开南方的热天，这群雁鹅又飞回到了北方的碣石山区去了。王充认为，这是一种自然现象，象耕灵陵（古地名，在今湖南宁远东南），同样是一种自然现象。由此，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传曰‘舜葬苍梧，象为之耕；禹葬会稽，鸟为之佃。’失事之实，虚妄之言也。”（《偶会篇》） 写到这里，笔者以为：“象耕”“鸟佃”作为一种民间的神话传说，从文学的角度来看，无可非议，因为文学作品是允许虚构的；但从史学、哲学的角度来看，这种传说却不可取，因为它并非事实。如果把此类传说信以为真，那就会落入“天人感应”神学目的论的窠臼，与唯物论背道而驰，这显然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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