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自己种地、种菜；他什么也看不见，却成为远近闻名的养鸡能手；他什么也看不见，但能在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山道上健步如飞。上浦镇老人任光亮看似宁静的生活，却给我们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召：一种顽强的体现生命价值的精神。
还没敲门，老人就发现了我们
这是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村庄，这个名叫“车岭”的自然村属于上浦镇象田村，总共６０户人家。村民任光亮今年６８岁。
１２月９日上午，雨水拍打着泥泞的山道，笔者从丁宅乡出发，经大勤陈墩，车行１０公里多才到达任光亮独居的海拔３５０米高的山上。还没敲门，老人就从老房子里抛出一句话：“你们是谁，是找我的吗？”从小双目失明的老人声音很宏亮。我们说明了来意，老人打开门，露出半张没有表情的脸，他说，他已经有很多年没与外人交往了。
母亲临终舍不得“光亮”
任光亮说，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见到阳光，但他一出生就因为眼疾感觉不到光线刺激。两岁时，母亲临终前那个晚上，抱着他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母亲最大的心愿是“光亮能看见太阳光”。父亲后来告诉光亮，他当时骗妻子说：“光亮的眼睛正在治，一定会见到阳光的，你放心吧。”但母亲咽气后一个月，光亮的眼睛彻底瞎了。当光亮长到１７岁时，父亲也离开了他，从此，光亮就一个人生活，至今已经５０年了。
“但我心里看得见阳光！”凭着坚强的意志，光亮活了下来。他七八岁就学会插秧、施肥、砍柴，甚至一个人上山放养小鸡，用村里人的话说：“他学会了一个庄稼人的全部活计，甚至有些连一般庄稼人也做不了。”
“摔倒在地里，站起来依然是条汉子”
在光亮老人的老屋前，我们观看了老人的“表演”。雨下得更大了，老人摸到墙根，操起斧子对准墙角的一堆木头，一劈一个准，１０多分钟后，一大堆山木都变成了柴。
来之前村民就说，老人养的鸡是村里最好的，他养的鸡下的蛋，村里人都尝过。现在年纪大，他只养了６只鸡，能供自己吃蛋。
劈完柴，老人带我们去自留地割菜。弯弯曲曲的山路有１０００多米长，老人健步如飞，笔者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滑倒，都是一旁的老人适时扶住了我。笔者好奇地问：“这么长的山路，你怎么会一丝不差地找到每个位置？”
“当时分地时，小队长就说要分给我离家近一点的，我说随便，无论在哪里，只要带我去一趟，我就清楚。”带我们去找老人的村民说，虽然光亮老人的地离家最远，但他的地种得特别好。
老人说，刚开始他也摸不准，常常跌跌爬爬地行进在山路上，在地里干了一半还会摔得鼻青眼肿。
老人印象最深的是发生在有一年初秋的事。这天他一大早就上山去给菜施肥，下山时，他听到后面传来狗的狂叫声。他感觉狗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后来听声音才发现是一头野猪。他握紧锄头继续前进，但狗叫声也越来越急促。
老人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只能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认真分辨狗叫的方向。等到走到一个凹地，他赶紧趴下，屏住呼吸。渐渐地，狗叫声远去，野猪的动静也听不到了，他却不敢离开。两个小时过去了，他站起身来，却迷失了回家的方向。不知走了多少路，他跌倒在一个村民家门口，一问才知道，自己走反了方向，到了另一个村庄。月光下，他拒绝了对方的挽留，表示要马上回家，而对方竟然没有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盲人。那天，任光亮走了整整一晚才到家。
“小虫子”是他心中的梦
老人讲着他的故事，津津乐道。笔者问：“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来，就没有人喜欢你？或者遇到你喜欢的人？”老人乐了，说：“当然有，可那都是梦，梦里的事当不得真的！”
老人说起他的浪漫，声音幽幽的：“那是很早很早的事了，大家都叫她‘小虫子’，可能是她长得身材姣小的缘故，但他们都说她很漂亮，她每天从我家门口走过，都要哼一首曲子，歌名忘了，反正很好听。”老人说，他几乎没有正面与“小虫子”说过一句话，他心里描绘着“小虫子”的模样。
“小虫子”出嫁前的一天下午，他终于战战兢兢地对她说：“如果我的眼睛看得见，我会听你唱很多歌……”老人说，这可能是他一生中说出的最含蓄的一句话，也是他惟一一次对女孩的情感表达。他记得“小虫子”当时听他说了这句话后，马上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她当了外婆还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老人说，现在他的生活里除了有年轻时的梦陪伴着他，还有一只小收音机，每天他从那里了解世界，知道别人的生活，也体会别人的幸福。
“抽着这么高档烟，我会想你们的……”
老人说，这么多年过去，生活都很平静，已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特别激动了，“但有两件事还是让老头子我值得吹吹的，一件是今年３月我第一次拍照，一件就是今天你们来采访我。可惜我看不到报纸，也不识字。”
今年３月，有关部门通知他办理残疾证，他步行到几十里地外的章镇去拍了张照片，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拍照，让他兴奋不已。拍完照后，他还去逛了回章镇大街。老人说政府还是很照顾他的，从２００１年７月起，他每月能领４０元农村低保待遇，去年７月起，他每月能领到５４元，今年１０月起增加到了８０元。
笔者临走前给老人留了一条烟和一些饼干等零食。老人双手抖个不停，摸着几十元一条的烟反反复复地说：“抽着这么高档的烟，我会想你们的……”
（阮先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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