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适值我的母校崧厦中学五秩华诞,勾起我对母校的深深思念。 我有许多个母校,但在我的记忆里留下深刻印痕的,主要是中学时期的母校。少不更事,小学期间的事情早就记忆模糊,母校的概念就很淡薄;至于大学,我读书于斯,工作于斯,将来退休亦于斯,母校的意义也会浑然不觉。唯有崧厦中学,这所我就读时间最长(整整六年),托付了我的青春与活力,寄寓了我的希望与前程的母校,在我的生命历程中却是那样的刻骨铭心、难以忘怀。尽管时序变易、岁月飘逝,我的思念都不会改变;转眼间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对她一往情深。而最能勾起我深切思念的,则是母校的老师。 中学(尤其是高中)时期,对于一个学子人生观的形成、专业基础的夯实,乃至于未来人生道路的择定,都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一旦在高中阶段学有所获并作出决定你命运的选择,走出校门以后,你的人生之旅也便大体铸定了。从这个意义上或许可以说,中学老师是人生旅程中真正意义上的启蒙导师。我现在选择和从事的专业是文学,这个选择,追根溯源是在中学阶段形成的。说实在的,我并没有什么文学天赋,那时候我对文学的认识也很皮毛,我走上这条道,带有很大程度的盲目性;我也说不准究竟是哪一位老师从文学上直接影响了我,使我终于作出这种选择。然而仔细考究起来,造成如此局面,却依然可以说是中学老师们的鼓励以至于“放纵”的结果。读初中时,我便喜欢读野书,抓着一本就读,老师似乎并不反对,全不像今天对学生的课外阅读有各种禁忌。这虽说不上是系统的文学训练,但对于打好文字功底却是一种有益的积累,于是作文便屡屡受到老师的表扬。这可以说是我在文学上的最初启蒙,且因其受到鼓舞而有了更深潜入的可能。到了高中阶段,我的这一爱好就得到顺势发展了。因为我能写几句,老师和同学们便认定这是我的“特长”,但凡有文字上的差使大都派定了我,大大小小的刊物我编过好几个。记得有一个油印刊物《东风》,是朱耀根校长亲自抓的,我耗费的精力实在不算太少,得到锻炼的机会也弥足珍贵,而朱校长对学生的信赖与厚爱更令人难以忘怀。这样的顺势推动,终于使我一步一步走到文学的路上,高考时我毅然选定了中文专业,从此便走上了一条文学不归路。应当说,我当初作出这种选择多少有些单纯,全然不察真正进入文学殿堂谈何容易,真不知要付出多少艰辛与努力。然而我对于自己在中学阶段作出的选择,至今无怨无悔,因为这毕竟是我人生道路上作出的一次有意义的选择,而且在这一选择里还包含了中学老师的心血与期盼,我不能愧对母校、愧对师长,这终于使我有了一种不断寻求进取的动力。倘若说日后我在文学研究上稍有成就的话,那么首先应当感谢的便是我人生起步阶段的启蒙老师。 我至今对母校老师怀着深深的敬意,更多的是老师们那种敬业勤业的从教精神,不折不扣的认真教学态度,亦师亦友的对待学生之道,这一些都使我受益无穷。母校原本是所初中,我们读高中是首届,当时谓之“戴帽”高中。老师大抵都是从初中上来的,也没有很高的学历,全校仅有三四位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教师。我们这些自视甚高的“高中生”对于按片录取在母校再次接受“初中老师”的教育,总觉得心理不平衡,一心只想着同县上的名牌中学合并。然而,三年过后奇迹发生了:我们这个高中毕业班,高考成绩和录取率不但居全县第一,还名列整个宁波地区榜首,把许多名牌学校都远远甩在后面。这一些看起来是那样不可思议,但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因为这个奇迹般的事实,主要的或者说重要的是由老师们的心血凝聚而成的,正是他们一丝不苟的教学态度,卓有成效的教学方法,才使我们真正学有所得,也逐渐消弭了对他们的十分幼稚的不信任感。他们的教学经验在哪些方面得益于我们,现在我已记不准也说不准了,但有一点很清楚,也似乎足可概括:这便是“认真”二字。在我的记忆中,老师们总是认真钻研教材,认真对待每堂课,在课堂上不作放言高论,总是把每个知识点讲得清清楚楚,我们学起来毫无不求甚解之感。凭着认真与执着,崧厦中学的老师虽然没有很响亮的牌子,但许多老师的教学水平在县内绝对是一流的。我体会,这里有一种不甘居人后、不妄自菲薄的精神是起了重要作用的。对于教师而言,出自名校、名师,有着高学历、高学位,自然为创造成就提供了有利条件,然而由于各种原因当一切“名牌”都与我无缘时,便主要取决于自身的奋斗了。这当中,充分的自信心和敢于知难而进的精神,是不可或缺的。这也可以看成是崧厦中学老师的一种精神,正是凭着这种精神,多年来他们在艰难中拼搏,培养出一茬又一茬人才,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这种精神上的影响,对我们这些曾经身临其境的学子来说,真是太深切太深切了。几年以后,当我也成为一名教师时,脑海里总是晃动着中学时期老师的身影,他们的事业心,他们的拼搏精神,甚至于他们的教态、教风,总是教我时时返顾、细细咀嚼,老师们的言传身教,对我而言,可以说是终生受用了。 (作者系崧厦中学首届高中毕业生,现为浙江师范大学教授、浙江大学兼职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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