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来到崧厦镇工作,这里是伞的世界,处处有伞厂,人人会做伞,可谓“中国伞城”。我成了与伞打交道的人,自然就常常想起关于伞的往事。 记得60年代上小学时,因家里清贫,没有伞,几个兄弟上学,只有竹制的斗笠(俗称大雨凉帽)挡风遮雨。那时状况较好的人家已有油纸伞。70年代初不知哪位大师创造了竹架的油布伞,因为油布伞全是黄色的,为便于区别,伞面上用红漆写上自己的名字,或在竹柄上刻着记号。当油布伞流行时,铁骨伞也开始出现在乡村,因而时常在乡村能听到“箍桶呵,修伞”的吆喝声。 “伞”字在古书上出现很早。北齐《魏书》中便有“服孝衣,持白 白幡”的记载。这“ ”即今之“伞”字,但这“伞”是什么形状,是否像今天的伞那样可张可合,现在已不可考。 崧厦称为“中国伞城”,那是据中国制伞专业委员会统计而得来的。全国有2000家伞业企业,崧厦占了一半,全国年产8亿把伞,崧厦占了四分之一,年产2.1亿把。其产品有十大系列,百个品种,千个产品,不仅占据了国内市场,还远销日本、东南亚及欧洲。前些时,云南的表姐在昆明买了一把三折伞,上面商标是“金鼎”,产地是崧厦,还以为是日本的进口伞。我的一位在新疆当兵的同学告诉,游览天池时那里的伞也有崧厦产品。这足以证明,崧厦伞已是天下伞。 市场经济的发展,带来了伞业的发展。农村有句惯用语,叫做“出门带伞,肚饱带饭”,因为天有不测风云,那时伞仅用于躲雨,而现在“伞”的用途更广。首先用于广告,商家要推销自己的产品,千方百计做广告,而广告语打在伞上,醒目,又多见,广告伞的销量约占总量的一半。其次是外贸伞,因为制伞属劳动密集型产业,崧厦有这方面的优势,外销约占总量的三成。再次是我们在用的民用伞。至于农村习惯中奔丧报信者要用伞,那是由于早期没有交通工具,近地通讯靠步行,因为天有不测风云,带上伞可以避雨及时行路而已,不属迷信范畴。至于伞的结构上,民用伞最别致、精美,有小姐伞、金钩伞、银钩伞等等。人们也开始把伞作为一种礼品馈赠友人,如果把各种伞都收集起来,又把伞厂门前的对联,如:“铁骨根根撑苦雨,绢花朵朵挡骄阳”,“人生多少风风雨雨,一手撑云去去来来”,整合起来大概也会撑起伞文化了。学者名家在文章里常把门和窗说成人类对于大自然的胜利。因为有了门,人们才能在大地上划出一方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关起门来成一统,做什么都成。人们在房子里开窗则是为了把光明与空气引进屋里来加以征服和利用。此外,也能眺望远近的景象,好与大自然沟通。可巧,伞正能使你享受到门与窗给你的好处。不是吗?当你雨天撑伞踽踽独行的时候,你不正是在雨蒙蒙的大地上划出一方属于你自己的天地吗?“此间凡物属斯人”,正是此情此景的写照。杜牧诗里写的那位在清明节雨中打听酒家的行人,如果手中有把伞就可以从容多了。他完全不必这么急煎煎地向前趱行;他可以悠然地点起一袋烟,沿途看看雨中的杏花,何“断魂”之有?说到窗,伞下面的窗是全方位的,它不仅丝毫不影响光线与空气,打着伞,你还照样可以跟人点头、寒暄、握手、购物、吸烟甚至骑自行车。雷雨天如有人躲进你的伞下,和你同用一把伞,而对方碰巧是异性,这时候两人会靠的很近,增加一种温馨的亲切感,或者竟是一个美好故事的开头也说不定。 有人把窗帘的神秘微妙作用说得十分诗意。据说是英国哲学家培根说的;“赤裸裸的事物都是不美的,不管是心灵的裸露还是躯体的裸露”。而窗帘正好给人以朦胧与暖昧的疏离感——挑逗人,迷惑人,欺哄人的疏离感,许多电影镜头就是如此。那么,我请你想象一下雨中撑伞时雨帘吧,江边情人的亲昵,面向江面身后挡你视线的是一把迷你的“伞”,那是造化的妙手编织的穗子和璎珞,你看外界和外界看你,氤氲漫漶,朦胧恍惚,令人平添一种若即若离之感。 然而,现在的花布折伞与油纸伞和油布伞相比,花伞已失去了音乐美。读读《黄冈竹楼》吧,作者写他住竹楼的感受是“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和畅;宜咏诗,诗韵清绝;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从现时的建筑力量来看,盖一幢竹楼应该不会太难,就说公园、度假村也是甚为少见,雨天坚持纸伞出行,此种妙趣你也许仿佛得之。去年,游深圳到世界公园时一场暴雨把我们逼进旅游品商店,发现那里有小时候用的纸伞,本想买一把“时髦”一下,因价格昂贵,没有买下,但人在异乡,看到纸伞,一阵大雨忽然勾起我酽酽的乡思。 现在纸伞从日常生活中消失了,油布伞的时代过去了,我们迎来了伞文化的新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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