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天文学家应该严峻、孤傲、可望而不可及,甚至还应该白发苍苍。在中国科学院上海天文台天文大厦六楼见到声名赫赫的天文学家景益鹏,我们顿生惊讶:他看上去才三十多岁, 中等身材,戴一副眼镜,穿一件T恤衫,话不多,但思路清晰,看不出有何高深莫测之处,就像中学里普通的物理教师。 一、他与斯蒂芬·霍金是同门师兄弟 意大利国际高等研究生院一直是景益鹏向往的地方,那里环境优美,学术氛围浓厚,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最为杰出的天体物理学家丹尼斯·夏马。他是斯蒂芬·霍金在剑桥大学时的导师,还培养过马丁·里斯、布兰登·卡特、乔治·埃利斯等世界一流的科学家。景益鹏希望能师从丹尼斯·夏马,在他那里完成他未完的博士学位。 那是1989年,25岁的景益鹏还在罗马大学做访问学者,当他准备报考丹尼斯·夏马的博士研究生时,早已过了报名时间。幸运的是,丹尼斯·夏马仔细看了他寄过去的资料后,给了这个中国年轻人一次机会,同意他报名参加考试。 这是一次十分激烈的竞争,也是一场残酷的挑战。丹尼斯·夏马此番只招3名学生,来报考的却有17名学生,集中了国际天体物理研究领域的佼佼者。景益鹏十分珍惜这次考试,他甚至坚决拒绝了罗马大学对他的盛情挽留,给自己斩断了退路。 丹尼斯·夏马亲自主持了考试,考试分笔试和口试进行,内容为《天体物理的前沿问题》及《如何看待星系分布的最大结构的两派争论》等,让考生自由发挥。扎实的天文学理论功底让景益鹏在试场上挥洒自如,其独到的见解、前瞻的思想让丹尼斯·夏马颇为兴奋。“这是个难得的天文奇才!”这位60多岁的英国人深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自豪。事实证明,夏马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他让世界从此又多了位顶尖的天文学家。 考试结果,景益鹏名列17位学生之首,如愿以偿成了丹尼斯·夏马的学生,斯蒂芬·霍金的师弟。 丹尼斯·夏马是个既严峻又和蔼的人,在意大利国际高等研究生院,景益鹏在夏马的指导下一门心思研究博士课题,夏马不仅是他的导师还是他的朋友,两人经常为一个新的方案彻夜讨论,为一项新的发现共同庆祝。夏马对景益鹏寄予了厚望,他希望其能成为天文研究领域的领衔人才,期间,景益鹏先后有10多篇论文在《美国天体物理学报》、《英国皇家学会天文杂志》等国际权威学术刊物上发表。有一天,夏马对他说,你可以提前结束学业,因为你的学业已完成得差不多了。就这样,景益鹏提前2年获得了天文学博士学位,在此之前,意大利国际高等研究生院的天文专业还没有人能在2年内取得博士学位。 二、年轻的天文学家从上虞走向世界 2001年8月,100多位世界顶尖天文学家汇集“第三届华人物理学大会,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一位来自国内的年轻天文学家身上,他声音不大,但字字含金:在宇宙形成的极早期,暗物质可能是“温暖”的。他是用一架“虚拟望远镜”即数值模拟得出此结论的。此话一出,轰动了整个会场,也轰动了国际天文学界。他解释,在宇宙形成极早期,暗物质并不像目前这样处于静止状态,而可能存在一定的无规则运动。 科学界已公认,我们所能观测的色彩绚丽的星系和发光物只占宇宙的一小部分,其余80%以上都是看不见的暗物质,由于它们无光无影,一直被认为是“冷”的。专家们认为“温暖物质”理论一旦被确认,将对认识宇宙的基本物质构成和研究基本粒子物理产生深刻影响。 这位年轻的天文学家就是景益鹏,中国科学院天文口首次引进的“百人计划”海外杰出青年、中科院青年科学家、国家杰出青年基金奖获得者。现任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规划项目星系形成和演化的专家组成员,中科院上海天文台《宇宙学研究》首席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景益鹏1964年出生在中国伞件之乡——上虞崧厦镇,在小镇上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崧厦初中毕业后进了春晖中学,白马湖畔春晖园留下了他孜孜不倦、苦心求学的身影。2年的春晖高中生活几乎影响了他的一生。他说,20世纪70年代末正是一个强调基础理论的时代,爱因斯坦、牛顿、马克思·玻恩和中国的数学家陈景润等成了青少年心中的偶像,我也不例外,于是选择了理科,准备高中毕业去学物理。1980年,作为春晖复校后的第一批毕业生,景益鹏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上杭大物理系。大学期间他又对奥秘无穷的宇宙产生浓厚的兴趣,并希望在“相对论”上有所成就,就考入上海科技大学连读硕士和博士学位,专门研究天文。后来应邀到罗马国际理论物理中心做访问学者,此时他还没完成博士学业。直到1992年在意大利高等研究生院获得博士学位。此后,他又先后在美国亚里桑纳大学、德国马普天体物理研究所和日本东京大学等学术机构从事博士后和客座研究员工作。2000年他毅然回国创业。 近几年,景益鹏一直在研究宇宙中结构和星系形成规律,他在天文领域的成就令世人瞩目—— 首次用数值模拟给出精确又实用的星系形成理论重要公式——暗晕成团公式,该公式已被广泛用于预言星系和暗物质的成团性质,引起修改解析理论的广泛探讨。 首次精确地测定了星系的空间成团和速度弥散两个观测宇宙学中的重要物理量,其结果被广泛用于对理论模型的检验。 首次提出用晕占有数模型来预言星系的成团性质,已被广泛用于巡天成团结果的理论解释中。 首次提出描述暗晕内部结构密集参量的分布函数,被广泛用于理论模型预言和解释观测数据工作。 …… 同时,他已在国际天文和物理核心刊物上发表论文50余篇,论文被SCI期刊引用近700次。 三、他组建了我国天文界首个“中德马普青年伙伴小组” 在德国马普天体物理研究所从事博士后研究时,他的导师乔哈特·伯纳计划申请组建一支国际上一流的宇宙学科研队伍,他问景益鹏愿不愿回国担此重任,如果景益鹏不愿意回去,他就会取消计划,因为他只看中了景。景益鹏一口答应。 事实上,身在国外,景益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祖国,那里有他的亲人和朋友,更重要的是祖国的天文事业急需人才,他在盼望学成归国的那一天。所以,尽管美国的亚里桑纳大学、日本东京大学、罗马大学等开出优厚条件争相邀请,都被其谢绝,2000年他毅然踏上了归途。景益鹏说,国内现在的科研环境不错,科研经费也充裕,正是海外学子回国发展的好时候,而国外的文化背景、民俗习性都不同于国内,它最好也是外国,作为华人,最终我还是要选择回来。 同年5月,我国天文界第一个“中德马普青年伙伴小组”组建成立,“马普小组”是由中国科学院、德国马克思普朗克科学促进会、中科院上海天文台和德国马普天体物理研究所联合创办,景益鹏具体负责运作。其研究的课题均为现代宇宙学的前沿问题,包括宇宙大尺度结构、星系形成与演化、星系的相互作用、暗物质和暗能量的物理性质、引力透镜效应等。景益鹏打算通过自培、招聘双管齐下,努力打造一支精锐的“科技尖刀组”,为进一步揭开宇宙奥秘,为我国的宇宙学研究跻身国际领先地位作贡献。 景益鹏没有食言,他身先士卒,埋头苦干,除了去世界各地交流访问外,其余时间绝大部分在工作室度过。他的生活十分简单:每个星期上一次街,把一个星期所需统统购足放在冰箱里。每天骑自行车上班,中午一律工作餐,在工作室稍作休息又开始了研究。晚上,上海天文台的天文大厦六楼总亮着一片白炽灯,从景益鹏到“马普小组”的每个成员都在与星星“零距离”对话,就在自己的电脑荧光屏上,常常“良宵”恨短,当手中的活暂告段落,目光离开电脑,抬起头,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腹中肌肠辘辘。 短短两年,这个以博士、研究生为主的8人太空探索小组已超越国外同行,创造了一切从零开始的奇迹:在国际权威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14篇;与东京大学合作完成一组高精度的宇宙学数字模拟,比国际上同类模拟的质量和空间分辨率分别提高8倍和2倍,因这组高精度数字模拟在宇宙学的多项研究中具有重要应用价值,已引起国际同行普遍关注……德国马普学会主席哈勃特·马克在参加“马普小组”中期评估会后说,他被景益鹏博士和他领衔的“马普伙伴小组”的敬业精神深深打动,相信景博士在宇宙学研究领域将是一个出色的领衔人才。 四、回到上虞,我都搞不清方向了 在国外旅居十多年后重新回到祖国,回到一朝阔别的家乡上虞,景益鹏每次都难抑内心的激动。他说,原来我印象中的百官只有一座汽车桥、一座火车桥,街道也只有新华书店附近短短的一条,出去了十多年,上虞的变化还真大,上虞的城市建设、道路交通都搞得不错,回到上虞,我都搞不清方向了。景益鹏笑着告诉我们,这个国庆节他回到上虞崧厦,经过百官时,发现与去年又有了不同,百官到崧厦的新路也通了。记得以前在春晖读高中,吃尽路的苦头,崧厦到百官要一路颠簸,百官到春晖是条石子路,没有自行车,要长走一个多小时到春晖,回家一趟不方便,只好一个月才回去一次,哪像现在,交通好了。 景益鹏的妻子是上虞驿亭镇人,两人是高中时代的同学,学的也是物理,共同的理想和追求让他们走到了一起,一起出国留学,一起回国效力,现在她在一家科技出版社工作,他们的孩子也已经读小学一年级了。 上虞的个私经济给景博士留下深刻印象。他说:上虞的伞件,上虞的灯具都很有名,短短10年,上虞的个私经济发展如此之快,那是上虞人的骄傲,个私经济的发展不仅扩大了就业的机会,更主要的是它促进了经济的发展。他说,上虞的企业要发展,上虞的经济要发展,必须走高科技之路,但环境建设也一定要搞好。 说起春晖,景益鹏仿佛沉浸在回忆中,少顷,他抬起头说,春晖的学风确实是不错的,可惜春晖80周年校庆时我在美国没有回去。 采访最后,景益鹏想对上虞的青少年朋友说,20世纪,我们在探索宇宙的起缘,天文跟物理联系在一起;21世纪,我们要探索宇宙中生命的起缘,天文跟生物紧密相联,所以青少年朋友一定要从小打好扎实的理论基础,也要了解一般的科普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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