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岳老师悄悄地离开我们已整整四个年头，这位在春晖执教三十年，为上虞的中学语文教学作出了非凡贡献的教坛前辈，他一直来奉行“学高为师，身正则范”的准则，作为聆听他多年教诲而终身受益的学子，他的离去，使我备感痛惜和深切怀念。 我是１９５９年秋季直接从春晖初中升入高中的，钱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高中三年，国家正处连续三年遭受严重自然灾害。“天灾人祸”带给人们的是生活极度贫困，粮食供应紧张，食品严重短缺。我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青年学生，在忍饥挨饿中面对的是繁重的学习任务。是钱老师总是不断地给我们分析形势和面临的任务，要我们树立起“形势大好，困难不少，前途光明”的信念。要我们坚信国家会摆脱困境，鼓励我们要克服困难，发奋读书，将来报效祖国。是钱老师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给我们送来了这些精神食粮，才使我们在极度困难的条件下得以完成高中阶段的学业。 １９６２年上半年，我们即将高中毕业。当时国内外形势吃紧，特别是美国侵略者不顾我国政府的强烈抗议和严重警告，上百次地非法侵犯我领海领空；台湾蒋介石集团，在美国的纵容下疯狂叫嚣“反攻大陆”，海峡两岸炮战不断。国难当头，大家都敏感地意识到，我们这届高校招生必将会受到严重挫折；当时的现实是不考或考不取，就直接意味着只能回家种田。在彷徨的十字路口，钱老师告诫我“决不放弃”和“自强不息”，鼓励并帮我分析自己的优势、强项和潜力，激励我努力拼搏。终于我幸运地考上了大学。应该感谢钱老师，是他的高瞻远瞩帮我过了“独木桥”，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１９６２年全国高校招生不足二十万，春晖中学三个毕业班１２６名考生，仅只考取１２名，是有史以来录取比率最低的一年）。 我和钱老师的再次见面是１９８１年春季，当时我刚从外地调回上虞不久。看到他和老夫人住在科学馆的一间被分隔开的教室里。简易的木床、书柜、破藤椅和两张小方桌（一张用作吃饭，一张用作练习书法，上面叠着一堆练字用的旧报纸）。这些简陋的生活设施，和我二十年前在春晖读书时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 钱老师当时的身体已十分虚弱，风干山芋一样的脸，沟沟壑壑雕刻出岁月的风霜，但对“文革”中遭受的迫害又表现出十分大度。他说：“近来身体很不好，倒不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搞垮的，那时，凭良心说，我并没有吃大苦头。我脾气躁，平时对学生态度不好，但他们认为我的授课还是比较尽心的，所以只在纸面上搞搞我，至于什么大会小会的批斗，也只是作为陪斗而已，而且不过三次，应该感谢我校‘小将’懂得政策。”但这以后，他的健康状况急转直下，他说：“七十年代中叶以来，我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差，先是胃大出血，便出的一大摊不算，光是从上消化道吐出来的就达２５００ｃｃ，足有５个盐水瓶的容量。吐血后一年，动手术胃切除三分之二；春晖复校后的１９７８年秋季，在为兄弟学校写信和备课时又休克两次……” 钱老师对春晖爱之弥深，１９８１年当他被校领导委以重任担任春晖六十周年校庆办公室主任，从此他废寝忘食，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汗水。他来信对我说：“……这以前，校庆无人负责，‘积案’不少，光是积下来的信件，就有几百封急亟处理，否则对不起热爱母校的校友，你没有看到过他们的来信，特别是二十年代三十年代于今已六十、七八十岁的老校友，读了他们情深意长的长信，兴奋得连夜里都睡不着觉，更重要的是眼前工作要做，校庆即将到来，许多事情急待部署，虽然早起晚睡，也干不了，更干不好……”为了向校庆献礼，钱老师利用暑假二十天休息时间，搜集了春晖二十年代的历史资料，里面有朱自清、夏丏尊、刘薰宇等名师的好多文章，这些文章都不见于其他报刊杂志，摘录整理出来经过分析归纳，写了篇东西，叫《前辈的足迹，可贵的启示——记春晖中学二十年代语文教学的一些情况》，这篇文章后来被省语文学会作为推荐给全国学会的七篇材料之一。 那时条件比较艰苦，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小车，外出办事只能挤公共交通。钱老师来百官还是人家用自行车把他捎出来的。他当时不顾身体孱弱和行路艰难，在同事的搀扶下毅然去省市杭州走访外调，利用他的熟识和影响，广集资料和争取多方支持。那次六十周年校庆搞得有声有色，前来欢度校庆的名人之多、影响之大是前所未有的。 钱老师一生清贫，淡泊名利，顾全大局，他当时也不是没有什么实际困难的，如在“文革”中他的子女都被迫下乡插队而工作问题一直没有很好解决。钱老师桃李满天下，其中不乏有身居要职而仍保持着师生情谊的学生，但他始终没有向上开口。在晚年仍拖着病体拼命工作，因而积劳成疾，最后被癌症夺去了生命。 “往事如烟”，在我的记忆中，钱老师是一位知识渊博，“严谨”见长和正直坦率的人，更多的时候他不苟言笑和深思熟虑。我最欣赏的是他的“率真”，不矫揉造作、不趋炎附势、不讲假话、大话。 他的成就、品质、气质、风范体现着春晖的文化精华和“与时俱进”的教学革新精神。钱老师悄然逝去，令人扼腕叹息，也使我领悟到生命之美之重之珍贵之灿烂；也懂得如何去热忱地拥抱和好好珍爱生命，以不负今天生命的馈赠。 钱老师，您在“天国”那边还好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