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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玉龙雪山

赵畅



     

从来没有像斯山如此地让我震栗,令我目瞪口呆。这山便是玉龙雪山——一道充满神奇故事而横峙在人们心中永不落的风景。

那天,从丽江古城出发,去玉龙雪山的途中,适逢天阴云低,大伙儿的心致似乎也是沉沉的,谁也不说一句话。车子经过一阵颠簸,来到了一片辽阔的草甸。倚窗而望,草甸上那像大网一样散落的低矮的松树,让人刹地觉得它是延绵草场上的哨兵。“你们看,那不是牦牛吗?”只听见有人在车上尖叫,大伙儿便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将目光一齐盯向那慵懒独行的牦牛,毕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牦牛的真实模样,谁都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

原来,我们的车子已经行进到海拔3000米以上的第一个雪山草甸——甘海子。

说来亦怪,正当大伙儿心韵绽放之时,天公竟然亦作起美来,阴翳散尽,一碧如洗。这时,丽江朋友打开车窗,手指远处道:“喏,那就是玉龙雪山了!”我们聚首而视,但见远方白雪皑皑、银光粼粼的山峰由北向南连成一片,细细数去,竟达十三峰巅,在蔚蓝天幕的衬托下,那山峰宛若一条玉龙凌空飞舞。尤是主峰扇子陡,像一把打开的扇子,切入云天,真可谓气贯长虹,势如破竹。

汽车终于来到甘海子雪花山庄,那里人山人海,都是要乘大索道去登临玉龙雪山的游客。换乘大客车,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我们便来到了雪山脚下乘索道的下部站。那里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旁边的一块标志牌告诉我们:这里海拔3356米,索道由此往上运行,直至雪山主峰扇子陡正下方的上部站,那里海拔4506米。

按惯例,我们一行都租了棉衣。很快,我们便乘上了索道。索道采用6人座豪华脱抱式全封闭吊箱,其安全舒适,自不必说。要说坐索道,平生我在香港、澳大利亚是乘过几回的,本该没有恐慌感。然而,不知是因为坐在后座上的缘故,抑或垂直高差太大的原因,随着索道的不断滑行,我脸色煞白,并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可别错过经历四季之感的机会呵!”经不住丽江朋友的撺掇,我终于下决心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玉龙雪山是云南亚热带的极高山地,从山脚河谷到峰顶具备亚热带、温带到寒带完整的垂直自然景观。在近半个小时里,随着索道的上升,以高大挺拔的各种松杉为主的森林渐渐远去,继而灌木丛生,还有丛丛杜鹃林,到海拔4000米以上则只能见到附着在山岩上的苔藓植物。微阖双目,我仿佛觉得自己进入了时光隧道,定格在四时变换的聚焦点上。

如此想着念着,索道到了雪山主峰扇子陡正下方的上部站。走出站台,位于扇子陡东坡下,见有一个东西向长1000米、南北向宽600米的极其开阔的天然滑雪场,海拔约在4500米至4700米之间。那天,虽然滑雪的人不多,然而一些零星游客从高处乘坐滑雪架下滑时发出的刺耳叫声,倒是为静默的雪山平添了几分生气。

我站在雪山前,不禁为其神奇而叹。不是吗?经过太阳千万年的灼烤,狂风无数次的磨砺,而今它依然透着坚毅与刚强。烟云氤氲中,它显得是那样的凝重和静寂,空旷和高远。多么的了不起呵!

走在雪地里,怕是终年积雪的缘故,脚下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似乎人与自然有了某种灵犀,仿佛听见一阵私语般的呢喃,一串温婉的低诉,似乎有着千般思绪,万种愁肠。离开人群,我独自悄悄来到一处尚无履印的雪海,这里的雪品质纯净,抓雪入口,那清爽洁净的鲜美感觉,岂山下尘世可比?在雪海一隅,我心浸滤得像雪那样纯净,像山那样沉静……长年处于红尘滚滚的城市,暌违已久今日这般宁谧、纯洁的秀色,我很久很久口不出声。只怕轻轻一声叹息,都会惊破这雪山的宁静与空灵。

这玉龙雪山亦是游客们的梦幻世界,雪山顶上那丰稔色彩闪动着的云告诉了你眼前发生的一切。因为海拔高,离云层近,雪山寒气升腾,暖流回旋,造成了云雾的万端变化。云似乎专门为你表演,它迅速变形,不断组合,裁剪出万道风景。而云一会儿飘来,一会儿散尽,人便有了飘飘欲仙的感觉。我一边观赏,一边顿生了些许随想:这雪山云海的变幻,不也印证了社会的嬗变、人事的聚散?如果说云端千变万化,造美亦作险的话;那么世事的变迁里,又何以不是真假、善恶俱来的呢?这自然的造化与社会的演进,竟有如此的互动照应,本身不亦是一种奇迹吗?

雪山主峰扇子陡,近在眼前,但它的海拔却是5596米,是世界上攀登难度最大的绝峰之一,至今仍为处女峰,国内外曾有17支登山探险队攀登均告失败。世上或许有难以登临的山峰,就像这扇子陡,然而,终究没有退缩言败的精神,虽然登山探险队员们一次又一次遭遇了失败,可他们那种敢于进击、勇于攀登的品质,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早已登上精神世界的“扇子陡”峰巅了呢?他们其言其行,不也向我们展示了一道比玉龙雪山还神奇的亮丽景色么?

雪山上,到处是景,他们从盛夏走进寒冬,从一幅画跳进另一幅画。虽说人在空气稀薄的山顶上,脑胀的感觉不时袭来,然而,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巨大魔力的震慑下,我们分明觉得这是魂飞魄散的陶醉……

四十多年前,俄国人彼得用他那深情的笔触,在其《被遗忘的王国》一书里写道:“我有一种感觉,即使到现在,这种旅行尚未结束。我一直梦想找到并且生活在那个重重大山使它与外部世界隔绝的美丽地方。也就是詹姆斯·希尔顿在他的小说《失去的地平线》中所想象的地方,小说中的主人公偶然间发现了他的‘圣山’。凭着我的设想和不屈不挠精神,在丽江我也找到了自己的‘圣山’。”这“圣山”或许不是专指玉龙雪山,然而,我想玉龙雪山一定是“圣山”的一部分,否则,离弃了玉龙雪山,不亦离散了雪山孕育下的东巴文化和纳西古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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