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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 舜 文 化


白马湖

梁少膺


     

“五一”长假,在家无所事事,竟想着去了神往已久的白马湖。

白马湖位于上虞乡下,据说从前(宋时)有个姓周的骑白马入湖而去,故得名。本是乡人,下得车来,视此地三面环山,水清如镜,满湖垂柳,遍地青山,一种幽静恬适之感扑面而来,倍感亲切。当年柳亚子曾留下了这样的诗句:“红树青山白马湖,雨丝烟缕两模糊。”遗憾的是此时无雨,否则,肯定会有另一番胜人的妙景。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教育家经亨颐得到上海滩富商陈春澜的资助,选中了这块地方创立了春晖中学。经先生又以智者的眼光聘请了沪杭学人夏丏尊、朱自清、丰子恺、朱光潜、匡互生、王任叔(巴人)来此执鞭任教,蔡元培、俞平伯、刘大白、叶圣陶、胡愈之、陈望道亦曾应邀讲学。他们风尘仆仆地来,或停留、或畅游,都以亲自感受,妙笔生辉,撰写了许多诗文描绘白马湖。当时的白马湖简直成了群贤毕至之地。

入得春晖,走过小桥,眼前不远处数间青砖粉墙围兜的平房,便是他们的居处了。

筑于首处的“长松山房”是经亨颐的住所,住所周围三棵合抱古松,故名。经先生独爱松,借松喻其傲然之气节。“长松山房”旁边,是何香凝的“蓼花居”。当年何香凝和廖承志常来这里小住,赏月吟诗,挥毫作画,白马湖这一偏僻山村中的小湖,就时时出现在他们的画面和诗篇之中。

与春晖隔河相望,有两三间粉墙围着的平房,乃夏丏尊的住处。先生曾留学日本,按日本建筑风格设计,取名为“平屋”,寓平凡、平淡、平民之意。“平屋”天井中有夏先生栽种的梅树,虽已苍黄,然枝头仍显生机。和“平屋”一墙之隔是朱自清一家。在春晖短暂的数年中,这里给先生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后来,在一篇《白马湖》的文章里,先生尚流露出怀念:“春晖中学在湖的最胜处,我们住过的屋也相去不远,是半西式。湖光山色从门里从墙头进来,到我们的窗前、桌子。”

在白马湖的半山坡上,还有几间高僧弘一法师(李叔同)住过的平房,名“晚晴山房”,山房当年由刘质平、夏丏尊、经亨颐、丰子恺等人募款建造,青砖白墙,两扇木扉山门,典雅古朴。这位出生于富豪之家,自幼过着笙歌院落,灯火楼台的生活,整日与坤伶名妓为伍,后又以留学日本的经历,刷新中国戏剧、音乐、绘画之视听的一代艺术大师,晚年竟在这里赤脚穿布条打草鞋,圈点“行事钞”,皈依佛门。徘徊在“晚晴山房”前,人们不禁宕想:这样一位超群绝伦者,何以突然遁迹空门?当年,他从闽南迁居白马湖,难道仅仅是因为“逐僧灭佛”之事?
要说白马湖居室的讲究,我看丰子恺的“小杨柳屋”就是一处。据先生自述:“昔日我住在白马湖上,看见人们在湖边种柳,我向他们讨了一小株,种在寓屋的墙角里。因此给这屋取名为‘小杨柳屋’”。因为用心爱着杨柳,故先生常取杨柳为画题,尔后成了中国漫画第一人。当时先生尚未成为漫画家,教授图画音乐已初显才华。居室的一角放着一架钢琴,掀开琴盖,密密麻麻的琴键已是高高低低,破损不堪,但稍用力击键,仍能敲出几个音来,回荡在这“小杨柳屋”中。春晖初创时由先生谱曲的校歌《游子吟》(唐孟郊词),想必就是在这钢琴的伴奏下响彻整个校园的吧。

这些学富五车又学贯中西的俊彦硕儒在白马湖所筑的每一居室,风格迥异,但又处处显露出诗情画意。“长松山房”、“蓼花居”、“晚晴山房”、“小杨柳屋”这一连串的有着唐诗宋词韵味的名号,伴随江南田野喧嚣繁杂的蛙鸣,和着这里悠悠唱晚的渔歌时,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又是怎样的一种境界?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指出:艺术作品的产生不仅取决于“时代精神”,也取决于“周围的风俗”。于此避开上世纪二十年代中西、新旧文化的撞击、裂变,再到重新整合(一种文化的转型期)的特殊现象,单就这里的自然环境,人文气氛,铸就了白马湖学人们作品的平淡自然和清新隽永。丰子恺、夏丏尊、朱自清这些铅华落尽后显示出天然风姿的白话记述文,为中国现代文学史开启了崭新的文派——白马湖风格。

名人雅士的陆续聚首,不啻使白马湖流光溢彩,反之也令当时的学人灵性勃勃。我们只要读一下先生们留下的脍炙人口的佳作,再参照钟灵毓秀的白马湖的种种迹象,原来造就他们作品的生机与亮点,即在这里。一代美学家朱光潜的处女作《无言之美》诞生在此,是在夏丏尊、朱自清的鼓励下写成的。夏丏尊在靠山的书斋中,写下了感人的《平屋杂文》,其中的一篇《白马湖之冬》,曾经被中学语文课本选用。值得一书的是,夏先生在此又翻译了十九世纪意大利著名作家亚米契斯的《爱的教育》,1926年由开明书店出版,再版三十多次,风行二十余年,《爱的教育》几乎成了每一中小学生的必读书。丰子恺发表的第一幅漫画《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即取材于“小杨柳屋”中。当时在白马湖的先生们,每当课余,总喜欢到“小杨柳屋”内那株杨柳下,摆上八仙桌,打开老酒甏,端一碗炒螺蛳,然后边吃边怂恿丰先生作画。如此恣意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朱自清在春晖时,“传染了他那爱花的嗜好”,他酷爱荷花自白马湖始。先生的居处至学校须经一大片水塘,里面满种荷花,迤逦一里许,每日回家晚了,月夜走过荷塘,他凝神领略皎洁幽静的月色和亭亭玉立的荷花,探求“独得的秘密”。后来先生到清华园,工字厅后面的荷花池,又是他徘徊啸傲之处,从而佳构了那篇无限动人的《荷塘月色》。朱自清对月色、荷塘的精湛的描写艺术,原来孕育于白马湖。李叔同的《送别》,我们虽不知在何时何地创作,但歌词与白马湖四周的景色十分的近似;在田野小路上有供人避雨的凉亭;有古代供驿使骑马送信的古道;有碧翠连天的荒草;有湖堤两岸的垂柳;更有夕阳下层峦重叠的远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无论是朱自清、夏丏尊的文章还是丰子恺的图画,都显现出了一种精神,一种气质,表现了一种独特的人文精神和文化价值。他们“谈文学与艺术,谈东洋与西洋,海阔天空,无所不谈”。朱光潜后来回忆白马湖这段往事,曾作如是说:“这批布衣先生,每在课余获得闲暇的感觉,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追求一种美丽的趣味。由于他们的人生态度和气质上,都有着相近之处,加上人人都有横溢的才气,追求真善美,彼此便相融无间,意气相投。”因此,他们所作的当然取材白马湖,表现白马湖,共同合成了白马湖美丽的世界。当时,他们或许也像晋人清淡那样,“理致甚微”,且“辞条丰蔚,甚足以动心骇听。”比如,俞平伯应邀抵白马湖,当他拿出白采的诗稿《羸疾者的爱》让各位品评时,朱自清侃侃而谈白采诗受尼采的影响,并说诗的主人公是作者的自托,夏丏尊看后觉得大有不可蔑视的所在,并深悔自己对白采诗的妄断。这时候,种种艺术的精灵便翻飞于白马湖的斗室之间,翻飞于他们的心灵之间。如果把他们那充满激情的,又时露闲适的片言只语记录下来,是否能作就一部新的《世说新语》。

读朱自清的《白马湖》,知晓白马湖最胜的时候是在黄昏。“湖上的山笼着一层青色的薄雾,在水里映着参差的模糊的影子。轻风吹来,有一两缕波纹,但随即平静了。天上偶见几只归鸟,我们看着它们越飞越远,直到不见为止。这个时候便是我们喝酒的时候。我们说话很少;上了灯话才多些,但大家都已微有醉意,是该回家的时候了。……”我们在白马湖留滞了两小时,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况且,景物依旧,人事皆非,不能待到黄昏的时候去体味朱先生所说的意趣。我从白马湖向当时曾经有过驿亭车站的方向走去,这条路当年是先生们经常往返的,时相迎,时相送;然而我想,天生丽质的白马湖,有着给人挡不住诱惑的白马湖,究竟是因湖而名人显,抑或因名人而湖胜呢?作为一种自然与文化的交融,或许两者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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