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十分敬畏的眼光注视着上虞这块小小的滨海之地。那里不仅诞生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美丽传说,还培育了谢安、王充等卓尔不群的文化名流,并涌现过名震天下的白马湖作家群。更重要的是,那里至今仍涌动着一股强劲的文化血脉,活跃着一批敏捷而又勤勉的青年作家。陈荣力便是其中之一。 同认识许多文人一样,与陈荣力相识也是先从报刊开始的。几年前,从《文汇报》、《解放日报》、《散文》、《西湖》,到《浙江日报》、《钱江晚报》,我就经常地读到陈荣力的作品。只见他忽而散文,忽而诗歌,忽而小说,忽而杂谈……仿佛武林中长枪短棍大刀长剑都能舞上一通的多面手,让人很有些钦佩。特别是他的文字,无论在何种文体中,都能保持着诗性的质色,犹如江南三月的雨脚,细腻绵密,精致透亮,散发着浓浓的诗意韵致。那时我就在想,这个江南小生的文字工夫实在了得。 后来到上虞开会,才算真正认识了陈荣力。原来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原来他还是《上虞日报》的总编。原来他还有些不太善于言辞。凭我多年的交友经验,大凡默言寡语的文人,多半都是情感极为丰沛且思维相当敏捷的人,否则,他不会选择用文字作为自己内心倾诉的一种方式。 事实也正是如此。陈荣力虽然肩负总编之职,然文章依旧四处开花,并先后出版了小说集《夜色如水》、诗集《麦子》等。透过这些集子中那些鲜亮的、散发着泥土气息的文字,我们不仅可以领悟到作者那敏锐而又袒诚的人生思考,还可以感受到他那质朴而又浓郁的乡村情怀。他似乎总是在不断地寻找着某种充分诗化的言语方式,来展示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体恤、喟叹乃至疼痛,譬如《树殇》、《第五块桥石》、《我是民工》等,都迸发出一种对生命尊严的吁求,对纯真情感的企盼,对圣洁人性的召唤。 但是,就我个人的阅读兴趣而言,我更看重的还是陈荣力的那些带有历史文化内涵的散文。这些散文有些以他故土上的历史遗迹作为契点,从中不断地生发出许多独到的心智感悟,像《晚晴山房的夕阳》、《平屋月色》、《茶园旭日》以及《想起了白马湖》等;有些则以他自幼生活的江南地域作为文化依托,借助一个个特殊的叙事意象,来发掘江南文化的种种独特魅力,像《流浪的二胡》、《洞箫》、《西湖探雨》以及《江南同仁桥》等;而《异国小镇的黄昏》、《航空博物馆的故事》等却通过域外的见闻,来返观自己的生存境域和至纯至真的人性。读这些文章,在享受着美文般意境的同时,又仿佛在与一个颇具心智的人进行默默的心灵晤对,灵魂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感奋起来。 我始终认为,文贵为真。一切华美的文字,只有安置在鲜活而真实的生命里,才能闪烁出熠熠的光泽。陈荣力的写作正是如此。他似乎天生不善纵情,不善造势,就像他的一篇散文的题目《大宅无言》那样,将所有的真诚、真情以及深远的思索都掖藏在文字的背后,让人们品味再三,才能读出某种芬芳的气息。 “如果说,每一个文字是一片绿叶的话,那么它需要用心灵之树作养料;每一篇作品是一缕阳光的话,那么它更要用生命之烛去燃烧。”陈荣力如是说。其实,这也正是他所孜孜以求的写作境界——努力让每一行文字刻下自己生命中最为真实的印痕,录下思想中最为鲜活的成分。这样的写作,又怎能让人不为之心动? (洪治纲:著名青年评论家,首届中国冯牧文学奖青年批评家奖获得者,第二届浙江青年文学之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