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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着是快乐的

易为水

     

似乎是命中注定,这一生必与写作有缘。近20年来,业余时轮中,我几乎把缕缕时光抛撒在了写作的沙滩上。倾情写作,成了我生活中不可剥离的一部分。而写作并发表的200多万字的作品,公开出版的6部著述,更是成了活脱脱的见证。

不少人曾经好言相劝:写作是一件劳心伤神的苦差使,何必如此较真跟自己过不去。每当此时,我脸无愠色,只是莞尔一笑,答曰:“我写,因为我快乐。”是啊,对于不是圈内的人来说,他们实在是难以体味并分享其中的快乐的。我有一位夜间烧锅炉的工人朋友,他节假日惟一喜欢的活儿就是收集蝴蝶标本。他曾动情地告诉我:像孩子一样手执纱网在林间奔跑,头仰向天空,是一种无法舍弃的独享的快乐。然而,这种快乐又有几人能够体察认同并仿而效之呢?

忆起福娄拜写作,他房间彻夜通明的灯火当年竟成了塞纳河船夫的航标灯;路遥为创作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写得手都成了“僵硬的鸡爪,痉挛得连泡在热水中都无感觉。”在旁人观之,这不是一种深深的折磨与苦痛么?其实,我也有过种种似曾相识的遭遇?然而,于写作者言之,其中情味该是何其快乐矣!正如巴金所说:“写作是一种欲望的倾述,一种幸福感的满足。”近20年来,当我一坐到书房的时候,便来兴致,来情节,来故事。平日里目睹的,书本里翻阅的,睡梦里碰逢的,其时便一齐儿互为水乳,令自己不由自主地进入如诗似梦般的意境,于是笔下便有了心境与文字交融的一幕又一幕。此间,什么苦涩,什么块垒,早已置之度外,消失殆尽。慢慢的,除了写作的过程,就连投寄稿件、收读样文的过程,亦同时成了我快乐的一部分。

业余时间里,我是紧张而忙碌的,也是寂寞而孤独的,忙碌到不沾家务边,孤独到难叙天伦情。然而,唯其紧张忙碌、寂寞孤独,因而才成全写作,获取心灵的平静。尤其当陈子昂的愁怀、李白的孤傲、鲁迅的激昂、朱自清的深情、梁实秋的淡雅、沈从文的苍凉久久浸淫我心时,我便宠辱不惊,对身外之物泰然自若——这种潜滋暗长的心绪又何以不被诉诸笔端?人,一旦超脱了,平静了,又何以不快乐?

醉心写作,人的心灵会有一种空前的清明。个体能够超越于物欲之上,不受意志的驱遣,从而使人从人生的苦痛与厌倦中得到解脱。弥尔顿在《失乐园》中说:“意识本身可以把地狱造就成天堂,也能把天堂折腾成地狱。”有人把锦衣玉食、华屋豪车作为自己的人生追求,于是不惜生活在尔虞我诈、巧取豪夺之中,这种人心不安神不宁,又何以求得快乐?约翰·奈斯比特说:“我们必须学会把技术的物质奇迹和人生的精神需求平衡起来。”于人而言,这固然是好,然而一个真正的写作者,似更看重后者,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唯望从自我铺设的格子王国里去收获自由,去收汲快乐,因为他总是想“把地狱造就成天堂”,他知道或许自己不能延伸人生的长度,但可以决定自己人生的宽度;改变不了过去,但可以改变现在;不能预知明天,但可以把握今天。

有人曾经给快乐下过这样的定义:以自己的力量完成一个目标时的满足感,这个过程当然不是唾手可得,而需要经过一个奋斗过程。所谓写作着是快乐的,不就是因为写作的过程是接受挑战、提炼人生之纯粹美好的过程么?国足教练米卢谈到足球的快乐概念,认为踢球看球,首先是为了快乐。写作,何以不是为了快乐?只有快乐,才可以言写作,才能臻于美丽的化境。

写作着是快乐的,然而,有时亦难免掺入丝丝不快。这多年来,总有那么一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并不惜以“为了追名逐利”之恶语相中伤。我并不忌讳写作与名利间的关系,其实只要与写作沾边,在付出艰辛劳动以后,名利的发生该是自然而然的事,堂堂正正得很,况且我写作本是为了寻求快乐。于是,我只能作这般推测:这些人自己不会写、不愿写,因而才有满肚子的妒嫉,说到底,这些人生活在世上大抵也是不快乐的——委实可怜。如此想着,我终将那些流言蜚语像蛛丝一样轻轻抹去。一旦胸臆释然,我自又重新快乐了起来。

如果人有来世,下辈子我还是选择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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