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无涯的金色麦田上,一茎茎透着诗的灵性和光泽的麦子有序地站在一起,麦穗的锋芒指向蓝天,向世人昭示着顽强而朴素的真言。读了荣力《麦子》诗集,我被麦子意象中所包容的广博内涵和所散发的哲学光彩所深深迷惑和陶醉,可能是我与荣力都从小生长在农村,那种对麦子的与生俱来的亲近感、那种情有独钟的深刻的眷恋、那种执著和梦幻般的偏爱,是那样生动地流入我们岁月的河流。我想,这也是荣力将最近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诗集冠名为《麦子》的原因。诚如诗言:
立春过后 麦子开始占领季节 风吹过的时候 麦子翻滚一地清香 雨洒落的时候 麦子淹没整个田野
要倾听生命的喧哗吗 你就坐在麦地里 听阳光和麦子对话 如果说麦子是那样深情地扎根于荣力的诗的土壤,那么,二胡、洞箫、中华书法等中国传统文化的意象犹如飘浮在天空中斑驳多姿的云彩,让我们在悠久的记忆之网中打捞淡淡的伤感。我们在品味《二胡》一诗中,吃惊地发现,二胡其实是“二根弦线/一根是瘦瘦的钱塘/一根是稠稠的秦淮/而那柄丰美的琴弓/则全仗了/京杭运河的繁华”。此时,竖着的二胡已躺倒为一个地理概念,并且又蕴藏着历史的意味。接着,诗又这样写道:“勒勒把/便有阵阵西风/嘶鸣古道瘦马/抖抖弦/却是款款流水/滋润小桥人家”,于是“月亮升起的时候/二胡就这样在江南/任性地飘泊”。这样,古老的二胡,被赋予了新的形象,而静默中的二胡也有了闪亮的动感。又如《洞箫》:“其实洞箫/只不过是江南/一条长满青苔的弄堂/收藏太多的故事/在斑驳的墙门里/幽幽地吹放”。意象的不断创新,是诗长盛不衰的根本动力。这里,把洞箫比喻为江南一条长满青苔的弄堂,并且将箫眼比喻为长满故事的墙门,这种独特的意象使我们在雄浑的历史积淀里寻找和捕捉到对生命的深沉观照。这种对物体独到观察和审视,在荣力的咏物诗里成为一道奇异的风景,使我们在驻足欣赏之时,不由发出连连的惊叹。 对瞬间感觉的准确把握,加以对语言的巧妙组合,构成诗创作的二大高难度动作,而这些动作在荣力的诗跳台上得到了尽心的展示。请看《某个上午》:“某个上午/只是岁月的一个/普通的池塘/你像一条鱼/在思维的网中/痛苦地冲撞/网破了/你又违心地将它补好/”。“某个上午/只是生命的一次短暂停靠/你像一只鸟/听心底的呼唤/阵阵鸣叫/鸟儿能自由地飞翔/而你注定只能在/偶尔落定的枝头/无奈的张望”。这种在特定情境下所萌芽的特定感觉稍纵即逝,显现了人生漫漫旅途中坚强以外的某种无奈,这种朦胧的意识流在人生的经历中虽然偶尔出现,但却真实地再现了生活的丰满。正如海涛壮观的高峰伴随着幽婉的低谷。 著名诗人艾青说过:“为什么我的双眼噙满泪水?因为我对这块土地爱的深沉”。从荣力的不少诗章中可以深深地触摸到他对故乡深厚的恋土情结。《故乡的四月》一辑中所收录的十余首诗都散发着浓郁的故土芬芳。那“远远近近迷迷朦朦深深浅浅疏疏浓浓”的江南梅雨,那“眼看着进去却总也捕不着”的如家雀一般的童年,那“麦穗儿上悄悄的黄”的故乡的四月,那“驭过楝树枝头晾竿敲落的童年,驭过正月十四火把点燃的鬼脸”的故乡的小桥,那“所有的日子,小城渗透成宣纸”的小城雨季,将我们引入七彩缤纷的抒情空间,让我们在诗树花枝中品尝故乡纯情的乳汁和温暖的阳光。故土,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黑土地,盛满过我们童年许多的欢欣的黑土地,我们的每一个成熟的脚步,都是她默默地引领;我们的每一束成功的鲜花,都系着她殷殷的嘱托,这是荣力倾注大量热情抒写故土的不竭动力。 于是,我这样默默地想,一茎茎饱满又聪灵的如麦子般灿然的诗章的诞生,必然因为爱的深切和耕耘的辛勤并守望的虔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