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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 江 周 末


做一个大写的人

本报记者 孙大牛


      

日本老兵见陈伟强用嘴、颌、肩作画题诗,不禁泪流满面,连连鞠躬,称中华民族意志力顽强,中国不可战胜!

2000年6月,日本熊本美术厅为期一周的“国际书画艺术交流”活动引来了许多观摩者。双臂高位截肢的残疾人陈伟强随带的50多幅画品义卖非常成功。有位日本妇女用15万日元的高价买走陈伟强最后一幅仕女图后,观展的人群把注意力集中到陈伟强的书画创作方法上。人群中,一位年至九旬的日本老人一直倚杖伫立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陈伟强用嘴、颌、肩舒畅自如地作画题诗,若有所思。老人奇怪的举止引起陈伟强的注意,陈伟强即兴创作了一幅“鹤寿”画,请翻译把画送给这位奇特的老人。谁知此举激起了老人情感的波澜,老人泪如泉涌,连连向陈伟强鞠躬,口里叽哩咕噜说个不停。翻译告诉陈伟强说,老人自称是一名老兵,是半个世纪前侵华战争中的一员,杀死过许多中国人,今天看到无臂的中国人用嘴作书画,他感到中华民族意志力的顽强,中国不可战胜,也为自己早年的暴行后悔不已。

陈伟强今年35岁,黝黑的脸上刻印经受生活磨难后特有的沧桑。他6岁时,遭落地变压器电击,双臂高位截肢。当时,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一条是无穷无尽的磨难和艰辛。当时,甭说是工作,就是吃饭、穿衣、起身等常人看来最简单的生活小事他都无法完成,要自立自强,谈何容易;截肢后,陈伟强出院不慎摔倒在地,由于失去双臂,左滚右滚就是起不了身,母亲一把抱起他,双眼热泪滔滔。这位质朴的农村妇女饱含深情地叫道,伟强啊伟强,父亲给你取名伟强,是要你自强哪!从此,陈伟强每次遇到困难,就想起母亲的这句话,增强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和力量。凭着顽强的毅力,陈伟强练就了用嘴、颌、肩和脚趾进行运笔、握刀、篆刻和绘画等技能,他曾两次到日本交流访问,书画作品8次获国际大奖,30多次获国内奖励。

谈到残疾人的性格,陈伟强感触很深。他说,人都有两面,一面是自尊,一面是自卑,这两面永远矛盾地存在在人的心灵深处,人可以逃避很多东西,但无法逃避自己,用书画弥补残缺的生活,给社会增加一点色彩,这是我人生的快乐,也是填补我性格自卑的有效手段。

成名后的陈伟强义务为附近的学生辅导书画,义务为群众书写春联和婚联,多次参加“全国助残日”为民服务活动,并以微薄的收入,向希望工程捐款。近年来,他在家乡沥海镇创办了“舜强美术广告策划中心”和文化商场,生意兴隆,广告业务已延伸到杭州、上海等地。

青年女工违章操作,右掌轧碎,王宏伟跪在上海市第六医院医师面前,声泪俱下,恳求医生: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她的手治好!

“多咪、多咪”,急救车鸣叫急驶,王宏伟心急如焚。这天傍晚,市恒强塑料制品厂一位上中班的青年女工违章操作,右手掌不慎被车床齐腕轧碎。一声惨叫惊动了老板王宏伟,他柱着单杖冲上前一看,女工手掌血肉模糊。急送市人民医院拍片医治,医院表示无能为力,只能截腕。王宏伟单腿一蹦,大喊一声:一定要把这姑娘的手医好!他叫来一辆急救车,一路急驶至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奔进医院急救室,王宏伟摔掉拐杖,向医生一头跪了下去,声泪俱下恳求说,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她的手治好,不要让她也像我这样变成残疾人。

医生深为王宏伟的负责精神所感动,全力施治。但女工的手掌最终还是没有保住。王宏伟厚偿了女工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叹人身“残缺”所附带的其他不幸!

王宏伟今年40岁,崧厦镇浙海村人,他一脸憨厚,待诚实人,但因右腿患小儿麻痹症,一生都与单拐为伴。在当地干部和群众的关心帮助下,他做过会计,开过小店,承包过预制厂,都获得了不错的收入。1994年,王宏伟租了场地(厂房),花资10多万元购买了机器设备,创办恒强塑料制品厂,自己跑业务接单子,为厂家加工塑料制品。当时,一个残疾人一瘸一拐跑业务,所受的冷遇和怪话可想而知。不少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你人残疾,产品会不会残疾。一次,王宏伟跑到一家外地照明灯具厂,承揽塑料模具加工业务,对方技术经理要求他按某个灯具产品的式样做灯具外壳塑料模具。模具做好后,对方要求改动,王宏伟依样改动,结果对方对式样还是不满意。这套模具一改就是四次,王宏伟无端蒙受了一万元钱的经济损失。后来才知道,对方厂家认为残疾人是好胡弄的对象,把王宏伟的依样制作看作是创新试验。为了维护残疾人自身的尊严,王宏伟在第四次对方老板拍板使用的时候,决定承担上万元损失,不再做对方的业务,一举收回刻制的四套模具,让对方留下一个吃惊而又尴尬的表情。

王宏伟说,人可以残疾,残疾人产品绝不能“残疾”。有一次,他为一家伞件厂提供一批伞具塑料配件,上万只配件发出后,质监员发现配件使用在伞把上欠灵活,王宏伟立即电告对方厂家,要求停止使用配件,企业马上送去标准配件,同时愿承担一切经济损失。王宏伟的“人残产品不残”座右铭,使他拥有许多客户的信任,订单逐年增多,产品供不应求,现已成为拥有300万元资产的私营企业老板。

我喻平付出常人十倍努力,百倍辛劳,也要学谢安“东山再起”!

1993年,喻平下岗了!喻平在商业战线上搏击了15个年头,曾以残疾人的肢体创业,晋任至市信托贸易公司商店负责人岗位。但由于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商店停业出租,员工解散回家,喻平也下了岗。怎么办?是向上级要求再次安排工作,还是自谋职业,奋发图强!

喻平个子矮小,走路却腰板笔挺,是一名特殊的残疾人。自有记忆起,他就觉得四肢运动困难。父母带着他跑遍了全国各大医院,花尽了钱财和心血,但得到的是不治之症的诊断:先天性小儿麻痹症肌强直。貌似正常人的喻平没有轻松活泼的童年生活,一个突然惊吓,一次不留意的摔跤,都会使他四肢收缩,口舌打结,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两分钟后,手指才能慢慢屈伸,四肢渐渐恢复正常,一些淘气的同学见情,叫喊:“死尸又僵硬了”。更加遗憾的是,成年人误认为这病是癫痫症,都不敢上前帮助他。参加工作后,一次出差,喻平下公共汽车,冷不丁被人推了一下,就四肢僵直倒在地上,旅客认为这是癫痫,纷纷跨身而过。喻平仰躺在公路上,任来往车辆司机叫骂而不能反应,只有一汪委屈的眼泪汩汩流淌。

设地摊,贩蔬菜,喻平作了多种自谋职业的尝试,最终都因受残疾身体的影响,干得不很理想。渐渐地,喻平有了远离喧嚣城市,去农村创业的念头。一个偶然机会,他来到上浦镇东山太湖底山岙,一下子相中这块曾经隐居过东晋谢安的300亩山地。他想,古人谢安在这里东山再起,我喻平准备付出常人十倍的努力,百倍的辛劳,也要下岗再起。1994年9月,喻平与上浦镇订立了90多亩荒山承包合同,靠亲朋好友借助的钱,买了锄头铁耙,叫上几位农村老人,在一无路、二无水、三无电的情况下,用最原始的方法,走出了创办农场的第一步。

开荒山、搞种植;建棚舍、搞养殖。但由于缺少经验,第一年购进的5000余只鸡鸭到出卖时只剩下2000余只;养殖的猪,因投放饲料成本过高,出售价低而无利。修建棚舍、购进苗木又花去大笔的资金,造成了严重的资金缺口和经济亏损。赊欠饲料公司的十多万元钱也催讨上门。喻平一方面借钱还债,一方面总结了失败的教训,从失败中寻找成功的妙诀。从头做起,购买了书籍学习技术,试着给畜禽治病,学会了给猪、鸡看病打针,还学会了种地种田。凭着自己的勤劳智慧,第三年春,喻平终于还清了债务,从亏损泥潭中走了出来,畜牧、蚕桑、种植,都有了新的发展。

多少次,喻平举起病残的双手,擦去流在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通过百倍于常人的付出,他创办起了一个拥有300亩山地的综合性农场,跨出了“下岗再起”的关键一步。

用轮椅走了二十里山路,耽误了一天生意,郭金龙终于要回了自己的信誉和尊严。

崎岖山道上,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响声,轮椅发出吃力的叫喊。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脸上冒着豆大的汗珠,青筋毕露的双臂,使劲攀拉轮椅车轮,朝着一位中年妇女自行车推行的方向,挣扎着前行。这天他从城区出发,已在轮椅上走了约10里路,再翻过几个上山坡,横塘虎岙村终于到了。

这位青年叫郭金龙,敦厚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富含灵气的大眼睛。前一天,有位横塘的女顾客捧着一台14口寸黑白电视机,跨进他开在市区的家电维修部,告诉他,丈夫身患癌症,卧病在床,一天也离不开电视机,请求他赶快修理。郭金龙二话没说就放下手中的活,迅速为她修好电视机,这位女顾客满意地抱着电视机回家了。谁知,第二天一大早,这位女顾客进店来说,你在胡弄我女人不懂电子技术,电视机在家根本收不到图像。郭金龙要求她把电视机送来,女顾客不愿意,口称再送一次也未必能修好,还白搭了功夫。面对顾客的不信任,郭金龙从内心委屈到情绪激动。为了信誉,也为了残疾人的尊严,他关上店门,摇着轮椅,让女顾客带路,前去上门维修。这一走,足足走了半天时间。到她家后,郭金龙发现电视机一切正常,问题出在室外天线上,便帮他们修好天线,调清电视。夫妇俩看着修复的电视,再看看满头大汗的郭金龙,愧疚地连声道谢。这天,郭金龙用轮椅往返二十多里山路,耽误了一天生意,体力透支累得不行,但他内心非常高兴,因为他终于要回了自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信誉和尊严。

郭金龙也是位不幸的人。两岁时,他患小儿麻痹症,造成双下肢残疾不能行走,终日与轮椅为伴。在家长、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下,郭金龙读完了初中。他虽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高中,但终因身体条件原因失去了进一步学习的机会。眼看一个个同学升学就业,自己却仍靠父母养活,成为父母的包袱,郭金龙内心极度悲观,多次产生轻生的念头。正当他对生活绝望时,媒体纷纷推出的张海迪事迹给了他很大的鼓舞和启迪,他暗暗下决心自强不息,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八十年代中期,家用电器已逐渐进入寻常百姓家,大量的家用电器涌入使维修成了社会上的热点。郭金龙描准这个时机,学起了家电维修。

从此,夜深人静时,他一边啃着书本,一边对照实物,一边分析着眼花缭乱的电路原理,慢慢地摸索。他解剖自己家的电视机和录音机,从一个个元器件入手,使自己迅速入门。1985年,他在家人帮助下,到市区劳动路口租10多平方米的营业房,开起家电维修部,刚开始时,郭金龙的精神压力很重,由于技术不过关,有些电器一连几天也修不好,而用户又急着要用,由于交货不及时,一些用户难免说一些难听的话,常常是吃不香、睡不着。一次,有位老人拿着一只红灯牌收音机来维修,郭金龙打开开关一听,频道少、声音轻,果真有毛病,就收下了。哪知拆来拆去,竟越修越坏,最后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没办法,只好花29.50元钱到市五交化公司买了一只新红灯牌收音机赔给人家。面对诸多的困难。他曾想过放弃,但为了生存,也为了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他咬着牙去克服眼前的这些困难,就这样,一座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被这个无腿的人踩在脚下。

据统计,上虞共有各类残疾人3.5万人,约占全市人口总数的4.5%,这些人不仅身体带着残疾,心理还担着常人想象不到的重负。可就是这些几乎生活在最低层的弱势群体中,有一部分人没有消沉,他(她)们身残志不残,立志创业绩,为脱贫致富、自助助人而一直自强不息,撰写出一个个大写的人字,成为残疾人群的脊梁、正常人眼里的奇迹、社会生活的一段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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