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伍子胥·曹娥
沈若尘
五月,温热的南风,把春天粉色的浅浅嫩嫩葳蕤成黛绿一片;山间、地头、原野上,黛色绵延起伏,浓荫重重叠叠。“微雨止还作,小窗幽更妍。”吴越地方梅雨时节的微风细雨,伴随着微醺的暖风,时晴时雨。轻风微,梅雨细,薄雾轻笼。“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年年都是这副模样。端午来临之际,烟雨江南的意境,似纷纷细雨,润物无声,虽然不在深秋,恰也应了那个“深秋帘拢千家雨”的景。格外惹人怀恋和浮想联翩。端午节总是在夏日流光溢彩的畅享之中,毫不违和地走进千家万户。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欧阳修在他的《渔家傲·五月榴花妖艳烘》里,只用寥寥数语,生动传神地描绘端午来临时,市井街坊非凡的热闹场景。尽管欧阳修描写的年代早已斗转星移,相隔年代久远,但年庚轮回,吴越地方的民俗人情如常,端午的传统习俗也完美地传承了下来。
“彩线缠玉臂,小符挂云鬟。”端午时节,制香囊,编麦秆画扇,包新丝角粽;端午日,吃五黄菜,喝雄黄酒,点雄黄字,插菖蒲挂艾虎贴桃符,正午密闭门窗,以燃烧菖蒲艾草木屑熏蒸,驱赶室内过冬的五毒……
农历五月,时序已在夏令。依着从古至今的生活习俗,在江南吴越之地,经过了漫长的由冬到春的蛰伏、休眠的五毒:蛇、蜈蚣、蝎子、壁虎和癞蛤蟆们,开始快速复苏,迁延出洞。择在端午及时进行消杀,控制蚊蝇孳生,蛇虫出洞,祛毒防病。防微杜渐,祈盼生活安康,端午之日,恰逢其时。
明代冯梦龙的《警世通言》中,有一则描写人、蛇之间离奇曲折的爱情故事《白蛇传》。男主许仙受法海和尚蛊惑,在端午午时,用雄黄酒灌醉了白蛇幻变的老婆白素贞,使白素贞在精神失控的状态下,显出了蛇的原形。“盗仙草”“斗法海”“镇塔”许多精彩剧情,由此展开。数百年盛传不衰的《白蛇传》,让人们确信端午雄黄酒祛邪避毒的神奇。
怪不得童稚时期,时辰还没到午时,我们这些小孩就吵着要父母在我们额头上用雄黄酒写上大大的“王”字,然后跑上街头巷尾去显摆一阵。据说,这时候蛇虫百毒、鬼怪魍魉见了,都会远远逃离。
公元前278年。楚襄王二十一年,秦将白起在鄢郢之战当中一举攻破郢城,楚襄王以及朝廷权贵狼狈不堪地逃离,弃郢而保于陈。楚国诗人、政治家屈原,这时极度苦闷、绝望,心情抑郁,在这年的五月五日自沉汨罗江,以身殉国。楚国人们感佩屈原投江殉国的爱国主义精神和高尚人格,为了纪念这位时代的先贤,此后,把他投江自沉的日子,定为对他的纪念日,以赛龙舟、吃粽子等形式来纪念他。
五月端午,要纪念的历史人物不单是屈原。春秋末年吴国的大夫、军事家,吴王阖闾的股肱之臣伍子胥,在辅佐夫差打败了越王勾践后,极力劝说夫差,乘势灭了越国。夫差自矜攻伐,居功自傲,竟然听信了奸党伯嚭的谗言,不但不再乘胜灭越,反而赐死伍子胥。伍子胥悲愤不已。《史记·伍子胥列传》中记载伍子胥自刎之时的激愤情绪,告诉随从“必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以为器;而抉吾眼县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他的伤悲激愤之情,溢于言表,而跃然纸上。
伍子胥自刎以后,吴王夫差令人以皮革包裹伍子胥尸体,择五月五日沉入大江。
人民感佩伍子胥的忠诚爱国,在伍子胥死后尸体被沉江以后,拥戴伍子胥为潮神,吴越很多地方为他建起了伍子胥庙。世世代代受到人民的祭拜,把五月五日作为伍子胥(潮神)纪念日。数百年间,在江浙一带,给端午节的民间纪念活动又增添了新的内容和更加广泛的意义。
上虞曹娥江上,也有一项古老的纪念活动,每逢五月初五之日,必定要安排一场“斗潮或斗水”(冲浪)的比赛。活动的名义是迎接“潮神”伍子胥。那情景不亚于现在的八月十八观潮,曹娥江两岸人山人海,似潮涌动。奔腾的江水中数叶小舟迎着扑面而来的巨浪,奋力冲击,以冲上潮头者为胜。曹娥庙遗存的古《曹娥碑》上,碑文这样记述:“曹娥孝女者,上虞曹盱之女也……以汉安二年五月,时迎伍员。逆涛而上,为水所淹,不得其尸。时娥年十四,号慕思盱,哀吟泽畔,旬有七日,遂自投江死,经五日抱父尸出。”
江上斗水迎涛神祭神的习俗由来已久,孝女曹娥投江救父,孝感动天,传名千古。屈原、伍子胥、曹娥的事迹,感天动地,使端午节的人文历史内涵显得更为丰满、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