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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4版:农业

郭爱武

那村 那人

  我的家,在陈溪乡的一个小村落里。村子叫太平山村,村如其名,太平安宁,有些古朴,也算清幽。我在这里生活了60多年,从来也没想离开过。无论大城市有多么繁华,我就是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就这么待在这里过一辈子吧,也许这也是一桩挺美的事情,我总是这样想。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拼了,我儿子也一样。他们有大好的年华去奋斗,不应该埋没在这个小山沟沟里。村子里目所能及,都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也并不觉得疲倦。儿子劝我:“妈,我把你接去镇上住吧,你一个人在山里不方便。”可城里的生活,并不是我老太婆所追求的呀。我笑笑拒绝:“你们在外头累了,就到我这来坐坐吧,我给你们烤芋艿吃。”“好哦,奶奶的烤芋艿最好吃了!”孙女咯咯地笑着,只有这小家伙最捧我的场了。

  一天清晨,我从山上回来,听到一阵机器开凿的轰鸣。循声去看,年久失修的小路上,不知何时来了施工队,开进了挖掘机。他们有条不紊的工作,敲敲打打的声音响彻山谷。后来几天,不断有工作人员来到村里,有拆改旧屋的,有环境整治的,我看着这些年轻人们忙忙碌碌,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有一回,邻居老姐妹拉着我神秘兮兮地说:“真当是看‘西洋镜’哉!我们这个破村子也像大姑娘一样噱头哉!”顺着她的指点看去,破旧的房屋不见了,土墙刷新一番,摆上了盆栽和装饰品;家家户户庭院鲜花盛开;泥泞斑驳的小路变成了青石板和鹅卵石分割有序的宽敞大道……我们的村子,变得好像我儿子旅游带来的照片里古镇的模样。我感叹道,蹒跚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我说什么来着,待在这里一辈子,说不定还真是一桩美事呢。

  渐渐地,村子里的生面孔多了起来,来自城里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到这里寻找古人的遗址,探寻自然的风光。我听他们说,这里现在叫“竹隐陈溪”,最适合休闲放松了。多好听的名字啊,多可爱的人啊。老太婆虽不懂文人墨客的事情,但是这些日日陪伴我的茂林修竹、清流小溪,确实是城里面难得一见的美景。它们值得被发掘、被欣赏,而不是埋没山林,陪伴我们这些老人籍籍无名。

  没过多久,山地自行车比赛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了;来言欢书院游学的亲子团队一批接着一批;还有数不清的户外爱好者来这里登山远足。五湖四海不同的面孔,都被这里的山水吸引,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震撼。

  我儿子打电话告诉我,说现在村子在外头叫作什么“网红打卡地”。红不红的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他多来看看我老太婆。“阿婆,好香啊,你的番薯干怎么卖啊?”眼前来旅游的年轻女人指着我正在翻炒的番薯干问道,身边的小女孩已经手快捏了一根吃了起来:“妈妈这个好吃,像奶奶以前给我做的。”她妈妈刚要责备,我笑着说:“好吃就拿一些去吧,不值钱的。”小女孩咯咯地笑着,让我想起了城里的小孙女,临走我送了一些烤芋艿给她们,那个女人说:“阿婆,你手艺那么好,可以把这个当土特产卖啊。”一语点醒梦中人,明天我就去他们说的“竹隐市集”看看,我要把这个家乡的味道传出去,让城里的小朋友都能尝一尝!

  你问我后来怎样了?老太婆我现在可忙了。小孙女来过暑假,非叫我带路去村子里逛;儿子也回来了,在乡里开了个农家乐;院里养了不少鸡,来吃饭的游客都喜欢咱这“竹隐仙鸡”;空余时间,我还得拿出老手艺,烤年糕片,烤芋艿,做艾饺,听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就好这一口老味道。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人也还是这些人,但过的是截然不同的日子。我很感激那些曾在村子建设背后默默付出的人,我也许看过他们的样子,却叫不出名字。如今,老太婆身边子女陪伴,小日子也富足,还能依然与这山水为伴。60多年了,我从来也没想过离开,就这么待在这个村子过一辈子吧,这确实是一桩挺美的事情,我一直,都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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