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佳波
每次阅读
都是生命新的开始
我常会在书店找书。专找那些薄薄的、用来随身携带、能让旅行更为丰满的小书。而能在踏上旅途之初的2010年,从中遇见朱光潜先生,我实感幸运。
《朱光潜谈美》《谈美书简》《谈修养》《给青年的十二封信》,这些都不过百十页,但每本、每篇单拿出来都是浓缩的精华;连起来又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观、成熟的价值观、积极的人生观。单就对世界的看法,二十出头那会儿,我会觉得世界是纯客观的,每一个人所看见的只存在多少的区别,不存在本质的差异,即便从事的行业、浮沉的经历大相径庭,也只是闻“道”先后的区别。而“道”这本身则是大体稳定而永恒的。不同人的认知,都在这条“道”的不同刻度上,都是目的明确地前行着。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直至我翻开了它们。这些虽是文艺类的书,但不全停留在情感上的共鸣,而是述说着一种理性思维,传授着一套认识内外的方法论。让我渐渐明白到这世界的多样性。
《谈美》中有句话言简意赅,“自然是一部字典,而不是一本书”。换言之,使世界串联成文的,是每一个发挥了主观能动性的个体。每一位依照自己的理解,都能形成对应的、不同的世界。因此,上文所说的“道”便有了千道万道,也就有了“同一个社会,无数个世界”的美妙存在。正因为伴随了各异的认知,每条道上每个人的脚步,也就不用一味地去追随前人,因为都是“以个人的自我伸张而渐渐形成的”。总而言之,形成了一个多元化的世界。
在明白了这个理后,我就更愿意不断丰富并营造自己的世界,并在各地、各时通过闲聊、采访、体验去了解和探究他人世界的多样性。一边旅行、一边写作的状态,也使得我自己世界的核心逐渐萌发了对动静皆宜的向往——这在朱光潜《给青年的十二封信》中,分《谈动》《谈静》两篇有着大书特书。它们在我初看便觉得受用,大量实践后复读又深感意义非凡。
我当时将身体所有的感官刺激视为动,将同时产生的灵感视为静;到了晚上,又往往将身体的蛰伏视为静,稀奇想法的泉涌视为动。循环往复这种动静结合的状态,边享受还边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
而在朱光潜先生看来,动静结合就是一种美的状态。这种美超乎了颜色,不止在形态,而是一种与世间万物相处的格局,和同大千众生共情的气度。我也因此有了对某人、某事“越了解、越热爱”的深刻体会,并把这样的理解渐渐从“放眼天南地北”转变到“聚焦家乡的1400多平方公里”之上。所以差不多从2010年开始,我十分痴迷于对上虞一地一事的探究和对一人一史的聆听,并本能地认为它们都是我个人世界中谜语一般、未被揭晓的部分。只有当我走近、了解它们,才能激活、唤醒它们,并进一步弥补和完整我的世界。
我甚至认为每个人的出生,在完成身体落地的同时,思想也同时跟着到了这个世界,藏进了各个细小角落,等待每个人去一片片寻找和遇见“自己”,最终构成真正的身心完整。在逐步的理解中,我也清晰感知到朱光潜先生所谓“活动越自由的生命就越有意义”的判定。
这之中有吸收、有互动,也有比较、有筛选,有同又有异。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我究竟能成为何人?当这巨大的好奇被激发后,我想生命也正刚刚开始吧。